“哦?这倒是本宫第一次听你说起家里的事。”宜修端起茶盏,指尖摩挲着杯沿,掩去眼底的了然——上一世她便知安陵容的家里的情况,这一世却故意不问,等安陵容自己说出来,再伸手相助,才更能让她记恩,让她彻底依附自己。
安陵容垂着眼,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缓缓说起旧事:“嫔妾的母亲原是个秀娘,手巧得很。当年父亲还是个走街串巷的香料贩子时,母亲便跟着他了。两人挤在小破院里,母亲没日没夜地绣花,手指都扎烂了,才攒下些钱,给父亲捐了个从九品的小官。可父亲当了官之后,便变了心,见了城里的女子,就忘了家里的糟糠妻,娶了好几房姨娘。母亲年岁大了,又瞎了眼,不得父亲宠爱,那些姨娘便日日欺负她,抢她的东西,骂她是个瞎子……好在府里有位萧姨娘,心善,见不得母亲受委屈,常常偷偷给母亲送些吃的用的,替母亲挡着些,嫔妾才能安心进宫。”
“本宫竟不知,你的身世这般可怜。”宜修放下茶盏,语气带着几分叹息,随即话锋一转:“既然你母亲在家里过得这般不易,不如接来京城?京城里有太医院的太医,说不定能治好你母亲的眼疾,而且离你近,你也能时常照看,岂不是好?”
安陵容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宜修,满是不敢置信。宜修却笑得平静:“你只管给你母亲写封信,告诉她这个消息。余下的事,都交给本宫。本宫会让乌拉那拉府的人,备上安稳的车马,去你老家接她;到了京城,也会找个清静的宅子安置好,再请太医院的太医定期过去诊脉的。”
“皇后娘娘……这、这不合规矩吧?”安陵容又惊又喜,声音都有些发颤。
“规矩是人定的。”宜修看着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些日子帮本宫做了不少事,替本宫挡了不少麻烦,帮本宫盯着祺贵人、柔常在,让本宫少了很多烦心事。本宫帮你消除后顾之忧,也是应当的。”
“谢娘娘!谢娘娘恩典!”安陵容激动得就要下跪,却被宜修死死按住。
“说了不必多礼。”宜修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语气带着几分隐喻,“你如今最要紧的,是好好养胎。若这一胎是个皇子,便是再好不过了——皇上子嗣单薄,若是皇子,将来的前途,可是无可限量的。你明白吗?”
安陵容何等聪明,瞬间便懂了宜修的意思——她身份低微,若真诞下皇子,绝无亲自抚养的可能,唯有依附宜修,将孩子交给宜修抚养,她和孩子才能有生路。安陵容连忙点头,语气恳切:“嫔妾明白。嫔妾身份低微,若是真诞下皇子,也不能亲自抚养……嫔妾只求皇后娘娘,届时能替嫔妾照拂这孩子,将他视如己出。”
“宫里所有的孩子,都是本宫的孩子,本宫自然会一视同仁。”宜修淡淡应下,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太监小康子匆匆忙忙跑进来,声音都带着几分雀跃:“小主!皇上和各宫嫔妃送的赏赐,都堆在院子里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滋补药材,多得快摆不下了!”
宜修见状,起身笑道:“看来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你好好休息,别累着,本宫就先回去了。”
“恭送皇后娘娘。”安陵容扶着小腹,目送宜修离开。
待宜修走后,小康子还愣在原地,等着吩咐:“小主,那些赏赐……要不要现在清点入库?”
“宝鹃,”安陵容收回目光,语气平静,“你去看看,挑些常用的滋补品、软和的衣物出来,放在殿里备用;剩下的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清点好,登记入册,放进库房。”
“是,小主。”宝鹃应声出去,院子里顿时响起搬东西的动静,人声鼎沸。
安陵容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院子里来来往往搬赏赐的宫人,轻轻抚摸着小腹,低声呢喃:“孩子,你一定要是个皇子啊……额娘的将来,你的前程,还有你皇额娘的指望,可都在你身上了。”
回到长春仙馆,宜修刚坐下,便对剪秋吩咐:“你明日去趟乌拉那拉府,告诉府里的管事,让他备上最好的车马,多带几个得力的仆人,去安贵人的老家接她母亲来京城;到了京城后,找个离宫近、清静的宅子安置,再从太医院找个太医,定期过去诊脉,药费、用度,都从乌拉那拉府走账。”
“是,娘娘。”剪秋应下,又忍不住感叹,“奴婢今日才知道,安贵人的身世竟这般可怜,她母亲也真是命苦。”
“正是因为这般家世,才造就了她如今的性子——敏感、自卑,却又最懂得记仇,也最懂得感恩。”宜修端着茶盏,眼神冷淡,“这样的人,只要给她一点甜头,她便会牢牢依附你,比任何人都好用。”
剪秋点头称是,宜修又突然开口,语气多了几分凝重:“对了,还有一件事。最近多派些可靠的人,盯着祺贵人那里。”
剪秋心头一凛,连忙问:“娘娘是怕……祺贵人因着安贵人有孕,会做出什么蠢事来?”
“祺贵人性子骄纵,又善妒,她和安陵容素来不睦,如今安陵容怀了孕,还晋了贵人,她心里定然不痛快。”宜修冷笑一声,“她出身名门,背后有瓜尔佳氏撑腰,若是急了眼,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盯紧些,别让她坏了安陵容的胎,也别让她坏了本宫的事。”
“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安排人,紧盯着祺贵人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