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倏忽而过,后宫风向又变。近来皇上的恩宠独独笼着祺贵人和柔答应,柔答应更因这份偏爱,从答应晋为常在;只是位份升了,她与祺贵人的关系却急转直下,明里暗里的较劲,早已是宫中人尽皆知的紧张。
长春仙馆倒一派清静。宜修正陪着昭华在廊下逗弄笼中的画眉,阳光洒在身上,暖得人发懒。忽听得殿内脚步声轻响,剪秋垂着首,快步走至跟前,低声禀道:“娘娘,安常在宫里遣人来递消息——说是安常在,有喜了。”
宜修逗鸟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了然,随即漾开一抹浅淡的笑:“安常在倒是个有福气的,刚得了几日恩宠,便怀上了龙裔。皇上那边,想来已经得了信?”
“回娘娘,看到有小康子往九州清晏送信儿,想来此刻皇上已经知晓。”
“嗯。”宜修缓缓颔首,“既是如此,皇上定是要立刻往安常在去的,咱们不必凑这个热闹,明日再去探望便是。”
果不其然,此时的天第一家春偏殿内,气氛正热络。李太医捧着脉案,正细细嘱咐安陵容:“小主气血本就虚,如今有了身孕,切不可劳心,寒凉之物更是碰不得,每日晨起喝一碗红枣桂圆汤,能补气血……”
话未说完,殿外突然传来太监尖细的通传:“皇上驾到——”
安陵容心头一跳,忙要起身,皇上已大步流星跨进殿来,明黄色的龙袍扫过门槛,目光落在安陵容身上时,已满是笑意:“容儿,朕听说你怀了孕?”
安陵容扶着小腹,慢慢坐下,脸上绽开温顺的笑:“回皇上,方才臣妾总觉得恶心犯呕,身子发虚,便请李太医过来诊脉。没想到……李太医说,嫔妾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好!好得很!”皇上大喜,快步上前,小心翼翼地握住安陵容的手,又急着转头问李太医:“胎像如何?容儿身子弱,这胎可得好好护住。”
李太医忙躬身回话,语气谨慎:“启禀皇上,小主体质孱弱,胎气尚不稳,气血也亏虚得很。卑职已开了补气安胎的方子,只要小主按时服药、安心静养,不劳心、不劳累,胎像便能日渐稳固。”
“赏!”皇上龙颜大悦,当即吩咐,“你若能好好护住安常在这胎,等她顺利诞下龙裔,朕另有重赏!”
“谢皇上恩典!”李太医连忙跪地叩首,谢恩起身时,额角已沁出细汗。
皇上转头看向安陵容,眼中满是怜惜:“你在常在的位份上也有些时日了,如今怀了龙胎,晋为贵人,也是理所应当的。”
安陵容闻言,眼中霎时迸出欣喜的光,忙要起身行礼谢恩,却被皇上一把按住:“你怀着身孕,身子要紧,这些虚礼就免了。”
“谢皇上体恤。”安陵容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里满是感激。那夜,纵使她有孕不能侍寝,皇上依旧留在了她的宫中,守着她歇了一夜——这份荣宠,让宫中人看了,无不眼红。
次日清晨,宜修才带着剪秋往景仁宫来。刚进殿门,便见安陵容正坐在窗边,手里拿着针线做小衣,细密的针脚绣着小小的龙纹。宜修走上前,笑着打趣:“这才刚怀了一个月,你倒急着给孩子做小衣了?”
“皇后娘娘!”安陵容慌忙要起身行礼,宜修却抢先一步按住她的肩,语气温和:“怀着身子呢,不必多礼,坐着就好。”
待宜修在榻的另一侧坐下,剪秋便将手中的锦盒奉上,里面是上好的老山参、血燕和阿胶。宜修指了指锦盒,才问起正事:“昨日李太医诊脉,怎么说?胎像稳不稳?”
“太医说……嫔妾身子太弱,气血不足,得好好调理,才能护住这胎。”安陵容的声音低了些,眼底掠过一丝不安——她太清楚自己的体质,生怕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再保不住。
宜修点了点头,特意叮嘱:“你素日最爱的便是调香,那些香料里多有药性,如今怀了孕,可千万不能再碰了。便是殿里的熏香,也得换成最温和的白檀才好。”
“娘娘放心,嫔妾心里有数。”安陵容连忙应下,语气笃定,“嫔妾就算是不顾自己,也断断不会拿孩子冒险。”
“你能这般想,本宫便放心了。”宜修笑了笑,话锋一转,提及旧例,“你好好养胎,等孕满八个月,按照宫里的规矩,你母亲便可以进宫来探望你。母女俩见一面,也能宽宽心。”
“真的吗?”安陵容眼中瞬间亮了起来,像蒙尘的珠子突然被擦亮,可转瞬又黯淡下去,声音里满是哀伤,“只是……嫔妾母亲患有眼疾,早年为了给父亲攒钱捐官,熬瞎了眼睛,身子也弱得很。家里离京城又远,一路车马劳顿,母亲怕是经不起,来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