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我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银行余额确认页面,手指悬在“持股比例”那一栏没动。0.05%,四个数字安静地躺在那里,像昨夜厨房里那句“我想光明正大地跟你并肩走”一样,沉得压心口又暖得发烫。
江逾白真的做了。
我把手机翻过来扣在床头,起身拉开衣柜。礼服是昨晚挑好的,深蓝色长裙,不张扬也不躲藏。今天是校园纪念广告片的颁奖礼,我是主创代表,不是谁的附属品。
化妆间灯光亮得刚好,镜子里的脸看得清楚。助理小陈推门进来,递了个牛皮纸信封。“有人放前台的,写着给你的。”
我没问是谁,拆开就看见一张泛黄的照片——高中图书馆角落,我低头抄法条,阳光斜着打在侧脸,袖口卷到手肘,笔尖压着一页《民法总论》。背面一行字:第87天,她认真得让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墨迹熟悉。
我捏着照片边缘,呼吸慢了一拍。
这字,是江逾白的。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记这些?又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送过来?
小陈在旁边整理设备包,没察觉我的停顿。我收好照片,顺了顺裙摆,走出化妆间时脚步稳了下来。
会场已经坐满人。大屏幕循环播放入围作品片段,我们的广告片排在第七位。镜头扫过操场晨跑、教室自习、食堂打饭、图书馆闭馆铃响后的空走廊——那些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画面,被剪成一首关于青春的诗。
主持人念到我们团队名字时,全场鼓掌。
我站起身,沿着通道走向舞台。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但心跳一声声撞着耳膜。接过奖杯时手没抖,可开口第一句就卡住了。
“谢谢……”我顿了顿,目光扫过观众席前排,“感谢所有参与创作的同学,也感谢……”
说到这儿,喉咙突然发紧。
原计划里只打算提一句“特别支持者”,可现在,那个词怎么都说不出口。
“感谢一直支持我的江先生。”
话音落下的瞬间,台侧通道走出一个人影。
黑西装,领带一丝不苟,手里捏着个银色U盘。江逾白一步步走上台,步伐不快,却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
主持人愣住:“江总?您这是……”
他没解释,径直走到控制台前,插进U盘。
大屏幕一闪,画面变了。
晨光中的跑道,我穿着旧运动服跑步,头发扎得歪歪的;图书馆靠窗的位置,我伏案睡着,书页上落了半缕发丝;食堂窗口前,我端着饭盒皱眉,把香菜一根根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一段段影像无声流淌,每段几秒到十几秒不等,右下角浮现出日期和一行小字:
“第1天,心动开始。”
“第143天,她在雨里忘了带伞,我多撑了十分钟。”
“第365天,她还不知道我在看她。”
“第999天,她为小组作业熬到凌晨,我让咖啡店多送一杯热美式。”
画面不断切换,时间跨度从高中至今。有人开始低声议论,后排传来抽气声。
我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敢眨。
这不是监控录像,也不是随手拍。每一帧都像被精心挑选过,连我翻书的动作、系鞋带时低头的样子都被捕捉下来。它们安静地排列在一起,组成一条看不见的线,把我这些年零散的日常,全都串进了他的目光里。
屏幕上跳出数字统计:共1997段私人影像。
全场静得能听见投影机运转的轻响。
江逾白关掉视频,转身面向我。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掌心轻轻贴上我的脸颊。拇指擦过眼角,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湿了。
“别躲。”他声音很低,只有我能听见。
我吸了口气,想笑,却发现脸上全是泪。
他就这么看着我,眼神像十七岁那年第一次在校门口看见我时一样,克制又炽热。
然后他俯身,在我耳边说:“林策划,我的镜头永远对准你。”
话音落下,他牵起我的手举向观众席。
“这些不是偷拍。”他声音清晰传遍全场,“是我每天最认真做的事。”
掌声炸开。
有人吹口哨,有人站起来鼓掌,前排几个女生直接红了眼眶。我站在聚光灯下,手指被他紧紧扣着,却不再想逃。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走到今天的。
原来他早就把我走过的每一步,都当成节日来记住。
颁奖结束,我们从后台绕出去。走廊尽头是电梯,灯光柔和,没人跟着。江逾白松开我的手,从西装内袋取出那个U盘,递给我。
“给你。”
我接过,指尖碰到金属外壳还有点温。
“你存了多久?”
“从你说不想再被人说‘不合群’那天开始。”他语气自然,像在说天气,“那天你在楼梯口站了很久,最后自己上了顶楼天台。我以为你会哭,结果你只是看了会儿云,就下去吃饭了。”
我怔住。
那件事我自己都快忘了。
“所以你就……一直拍?”
“不是拍。”他纠正,“是记录。我看得到的地方,我就用眼睛记。看不到的,我就想办法留下痕迹。”
“比如让咖啡店送美式?”
“比如。”他笑了下,“还有你每次考试前都会去三楼洗手间洗把脸。后来我让行政把那边的镜子换了,原来的太暗。”
我瞪他:“你还管这个?”
“管不了别的,只能管这点小事。”他语气平静,“你不需要谁替你冲锋陷阵,但我想让你知道,从来都不是孤军奋战。”
电梯到了,门缓缓打开。
我们走进去,他按下楼层。灯光映在他脸上,轮廓分明。我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忽然问:“1997段,为什么是这个数?”
“因为你高中入学是1997年。”他说,“那年九月一日,你穿白衬衫蓝裙子走进教室,坐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我坐在后排,看了你一整天。”
我抬头看他。
他没回避视线:“那天我就想,这个人,我要认识一辈子。”
电梯门即将合拢的刹那,他伸手挡住,转头看我。
“林溪。”他叫我的名字,很轻,“你现在可以不信我,但你逃不掉。”
门关上了。
光影交错间,我攥紧了掌心里的U盘。
金属边角硌着皮肤,有点疼,但很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