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在震,我低头看了眼,是系统提示新任务:【向江逾白借一支笔】。我正想划掉,他忽然从包里抽出一支黑色签字笔递过来。
“拿着吧。”他说,“你上次落在我这儿的。”
我没接,抬眼看他:“上次?什么时候?”
“上个月,在法院外等车那会儿。”他声音很轻,“你写笔记用的是我的笔,走的时候忘了拿。”
我愣了下。那天雨大,我记不清细节,只记得他把伞全偏向我这边,自己半边肩膀都湿透了。
现在想来,那支笔一直被他收着。
我接过笔,指尖碰到他手背,温的。系统叮了一声,积分+10。这种小任务最近越来越多,像是在催我往前走。
我把笔放进帆布包,拉链合上的声音清脆。江逾白没再说话,只是并肩陪我往校门走。昨夜下了雨,地面还有些湿,风一吹,凉意顺着裙角往上爬。
“今天回来,是有事?”他问。
“嗯。”我说,“广告片在学校放了,系里让我来一趟,说有同学反馈。”
他点点头,没多问。但我知道他在听。
我们刚走到图书馆门口,就看见一个人站在公告栏前,手里捏着一张纸,背影有些僵。
那人转过身,是大学时小组作业的组长。
他看见我,明显怔了一下,脚步朝后退了半步,又硬生生停住。
“林溪……”他开口,声音有点干,“你回来了。”
我没冷脸,也没笑,只是看着他。
他咽了下口水,“那个……广告片,我看了。好几次了。昨天晚上,我又看了一遍。”
我安静等着。
“原来你当年做的海报设计,不是随便画画。”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纸,“你说要表达‘沉默中的坚持’,我当时觉得你在装深沉,还跟别人说……你就是个书呆子,只会死磕。”
风掠过树梢,吹得公告栏上的传单哗哗响。
“后来你退出小组,老师重新分配任务,我才看到你之前交的初稿。”他声音低下去,“构图、配色、文案逻辑……比我强太多了。我不是排挤你,我是……怕你抢了主导权。”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不是来求你原谅的。”他摇头,“就是想说一声对不起。我不该用态度判断能力。”
我看着他手里那张纸,是打印的广告片截图,下面还写着几行字,像是观后感,墨迹未干。
“现在才看懂,不晚。”我说。
他猛地抬头,眼里有点红。
就在这时,江逾白动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伞完全倾向我这边,左手自然搭上我肩头,动作轻却坚定。
“她现在是我的首席设计师。”他说,语气像在陈述天气,“负责江氏所有品牌视觉输出。”
那人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江逾白没放过他。
他掏出手机,点开相册,翻出一张照片递过去:“你看这个。”
是高中成绩单的截图。
“你说她是书呆子那年,她总分比你高五十三分。”江逾白声音平稳,“但她从没说过你一句坏话。”
空气一下子静了。
那人盯着那张截图,手指微微发抖。他当然记得——当年成绩公布后,他还当着全班的面笑林溪“偏科严重,迟早拖后腿”。
可事实是,她每门都超平均线二十分以上。
我轻轻戳了下江逾白的手臂:“黑莲花记仇十三年?”
他低头看我,嘴角微扬,俯身在我额角亲了一下:“关于你的事,我都记得。”
那人终于转身走了。背影有点佝偻,手里还攥着那张没递出来的观后感。
我望着他走远,没追,也没喊。
江逾白收回手机,把伞柄塞进我手里:“拿着,别淋着。”
“你还回公司?”
“嗯,下午有个会。”他顿了顿,“你待多久?”
“一会儿就好。”我说,“系主任想找我聊聊后续合作。”
他点头,伸手理了下我被风吹乱的发丝,“那我等你消息。”
“你不走?”
“我送你进去。”他指了指图书馆,“顺便看看有没有你要的资料。”
我们并肩往教学楼走,路过宣传栏时,脚步不约而同慢了下来。
那里贴着广告片的剧照:一群学生奔跑在操场上,阳光洒满整个画面。下方已经贴了不少便签。
有人写:“致所有曾被误解的人:你们的努力,终会被看见。”
有人画了个笑脸,旁边写着:“林溪学姐,我也是内向的人,现在敢站上讲台发言了。”
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字条:“谢谢你没放弃。”
我看着那些字,胸口有点热。
江逾白没说话,只是站在我身侧,目光扫过每一张留言。
“他们开始懂了。”他轻声说。
“不是他们懂了。”我摇头,“是我终于愿意让他们看见。”
他侧头看我,眼神很亮。
远处传来下课铃声,走廊里涌出一群学生,三三两两说笑着走过。有人认出我,停下脚步,小声议论。
“那是广告片的导演吧?”
“对,就是她!听说江总亲自给她撑伞来着。”
“天啊,真是神仙爱情。”
江逾白听见了,没否认,也没回应,只是把手插进外套口袋,另一只手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腕。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继续往前走,脚步不急不缓。阳光从走廊尽头照进来,落在地砖上,一块一块,像铺了一路的光。
路过一间教室,门开着,投影仪正在播放广告片的片段。画面定格在最后一幕:女孩独自坐在空荡的教室里,低头写字,窗外夕阳西下。然后镜头缓缓拉开,墙上贴满了她的设计稿,一张接一张,密密麻麻。
教室里坐着几个学生,安静地看着。
我停下脚步。
江逾白也停了。
画面切换,字幕浮现:“有些沉默,不是无话可说,而是等待被听见。”
一个女生突然抽泣起来,抬手擦眼泪。
另一个男生低声说:“我以前总觉得林溪不合群,现在才知道……她是太认真了。”
我悄悄退后一步,不想打扰他们。
江逾白却轻轻握住我的手,“别躲。”
“我没躲。”我低声说,“我只是……没想到会这样。”
“你值得。”他说,“从高中第一天起,你就值得被好好对待。”
我抬头看他。
他眼神认真,没有夸张的情绪,只有笃定。
我们继续往系办走,途中遇到几个学弟学妹,主动打招呼:“林学姐好!”“广告片我们班都在看!”“能不能加你微信请教?”
我一一回应,语气自然。换作从前,我会含糊带过,甚至低头快步走开。但现在,我能笑着回答“可以”,也能说“下次讲座见”。
江逾白始终在我身侧半步距离,不多言,也不远离。
到了系办门口,我说:“你回去吧,别耽误工作。”
他没动,“等你出来。”
“可能要一个小时。”
“我就在这儿等。”
我无奈,“你真没必要每次都陪着。”
“我知道没必要。”他看着我,“但我愿意。”
我抿了下嘴,没再说什么,推门进了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后,我拿着一份合作意向书走出来,江逾白还靠在墙边,手里拎着一杯奶茶。
“给你的。”他递过来,“少糖,去冰,加布丁。”
我接过来,吸了一口,甜度刚好。
“谈完了?”
“嗯,下学期要带实训班,指导学生做公益广告。”
“挺好。”他笑了,“你适合教人。”
我们并肩往校门口走,路过宣传栏时,我又看了一眼。
不知是谁,在那句“你们的努力,终会被看见”下面,添了一行小字:
“林溪,谢谢你替我们说了话。”
我停下脚步,望着那行字,没说话。
江逾白站在我身边,轻轻握住我的手。
风吹过树梢,教学楼广播响起眼保健操的音乐,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
我轻轻靠向他。
他低头看我,嘴角微扬。
我仰头,正想说什么——
他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我唇角,“奶茶沾到了。”
然后他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替我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