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了严重损毁的头车，剩余的两辆装甲车载着所有队员，如同负伤的野兽，在夜色中向着星火堡垒的方向全力冲刺。
车厢内拥挤而沉闷，伤员压抑的呻吟、粗重的喘息声与引擎的咆哮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和一种紧绷的焦虑。
林默坐在角落，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几乎将全部的心神和力量都用于压制怀中那团灰色光茧。
强行引导那一丝空间之力带来的负担远超预期，不仅消耗巨大，更像是捅了马蜂窝，碎片内部的混乱意志仿佛被彻底激怒，反抗得越发激烈。
那暗紫色的光芒透过混沌原力的封锁隐隐透出，如同恶魔不祥的独眼，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首领，你的手……”
坐在旁边的雷虎注意到林默垂在身侧的左手指尖仍在微微颤抖，那细微的、如同瓷器裂纹般的痕迹似乎扩大了一丝，隐隐有血珠渗出。
“无妨。”
林默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微微摇头，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车外飞速倒退的景物。
距离堡垒越来越近，远处警戒塔楼的探照灯光柱已经清晰可见，甚至能隐约看到堡垒外围防御墙上巡逻士兵的身影。
希望就在眼前，但他心中的不安却并未减少，反而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
他知道，幕后黑手绝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地返回堡垒。
最后这段看似平静的路程，往往隐藏着最致命的杀机。
果然，就在车队即将驶入堡垒外围最后一片开阔地，距离第一道警戒哨卡不足两公里时，异变再生！
这一次，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火箭弹，也没有密集的能量光束。
前方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发生了扭曲！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那片区域的景象像揉纸团一样狠狠攥紧！
光线在那里弯折、断裂，地面上的沙砾和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起来，然后被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
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不断旋转扭曲的、闪烁着混乱色彩的空间漩涡，凭空出现在车队正前方，堵死了通往堡垒的最后路径！
“吱嘎——！”
驾驶员瞳孔骤缩，几乎是凭借本能，一脚将刹车踩到底！
沉重的装甲车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险之又险地在距离那扭曲漩涡边缘不到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后方车辆也紧急制动，避免了追尾。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名侦察兵看着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光怪陆离的漩涡，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惊骇。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常规武器或蚀变生物的范畴，更像是……天灾！
“是人为的空间扭曲！有强大的空间系异能者埋伏！”
林默沉声道，眼神无比凝重。
他能感受到那漩涡中蕴含的、与“虚空之键”碎片同源但更加狂暴、更加不受控制的空间力量。
这绝非自然现象，而是有强大的存在，强行搅动了这片区域的空间规则！
能够做到这一点，对方的实力恐怕远超之前的“血狼”雇佣兵，甚至可能不亚于黑塔的那个莫利亚博士！
“所有人，下车！远离车辆！快！”
林默厉声喝道。
他感觉到怀中的碎片与那空间漩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震颤得几乎要脱手而出！
继续待在相对封闭的车内，一旦空间彻底崩溃，他们将无处可逃。
队员们反应迅速，立刻携带伤员和重要装备，快速下车，分散开来，紧张地注视着那不断扩大的、散发出恐怖吸力的空间漩涡。
漩涡中心的光芒越来越亮，扭曲的范围也开始缓慢但坚定地向外扩张，地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仿佛整个空间都即将不堪重负而彻底崩碎。
“首领！怎么办？这东西在扩大！”
雷虎紧握战刃，面对这种超乎理解的力量，饶是他勇猛无比，也感到一阵无力。
林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死死盯着那空间漩涡，大脑飞速运转。强行突破？
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闯入这种程度的空间乱流，无异于自杀。
绕行？
时间来不及，而且对方既然在此设伏，必然考虑到了所有可能。
唯一的办法，就是解决掉制造这个漩涡的人，或者……强行稳定这片空间！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躁动不安的碎片，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雷虎，带人向后撤，建立防线，警惕其他方向的袭击！”
林默快速下令，“这个漩涡，我来处理！”
“首领！你……”
雷虎一惊，想要说什么，但看到林默那决然的眼神，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重重点头，“你小心！”
随即指挥着队员们迅速后撤，占据有利地形，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林默独自一人，站在不断逼近的空间漩涡前，衣衫在紊乱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强行压制碎片的全部力量，而是开始小心翼翼地调整混沌原力的输出。
他不再试图“封印”，而是尝试“沟通”与“引导”。
他将自身的精神力，如同细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入那狂暴的灰色光茧之中，去接触那块被扭曲的“虚空之键”碎片。
瞬间，无数混乱、暴戾、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意念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识海，试图将他同化、撕碎！
林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他眼神依旧坚定。
十年末世，他见识过太多疯狂与绝望，这点精神冲击，还不足以撼动他的意志。
他运转起那丝模拟的“秩序”之力，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如同一盏微弱的灯塔，在碎片那无边无际的混乱意识中，点亮一丝微弱但稳定的光。
他在向碎片传递一个信息——混乱并非归宿，稳定方能存在。
同时，他调动起更多的混沌原力，并非用于对抗漩涡，而是以其为媒介，将碎片散发出的、与漩涡同源的空间波动，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嫁接”到自身对周围空间的感知和控制上。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危险的操作，如同在万丈深渊上走钢丝。
一个不慎，要么被碎片的力量反噬，要么自身被空间乱流撕碎，甚至可能加速空间的崩溃。
豆大的汗珠从林默额头滚落，他身体微微颤抖，支撑身体的右腿甚至微微弯曲，但他左手中那团灰色光茧的光芒，却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那令人不安的暗紫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更加内敛的灰色，其中甚至开始浮现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如同星辰般的秩序光点。
而那不断扩张的空间漩涡，似乎也受到了某种影响。
其扩张的速度明显减缓，内部混乱的色彩流转不再那么狂暴，甚至边缘处开始出现了一丝丝微弱的、试图自我平复的迹象！
有效！
林默心中一定，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种脆弱的平衡。
就在这时，一声惊疑不定的轻“咦”从远处一片阴影中传来。
显然，埋伏者也没料到林默竟然能以这种方式干扰甚至平复他制造的空间漩涡。
“没想到，星火堡垒还有你这样的任务……能如此近距离接触被污染的‘钥匙’而不疯，还能引导其力量……”
一个略显飘忽、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好奇与……贪婪。
林默没有理会，全部心神都放在维持平衡上。
他知道，对方要现身了。
果然，阴影中，一个穿着宽大灰色斗篷、脸上带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他（她）的身周，空间微微荡漾，仿佛与周围的环境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
“把‘钥匙’交给我，我可以让你们安全离开。”
灰衣人伸出手，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默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藏头露尾的家伙……有本事，自己来拿。”
他一边说着，一边暗中将更多的混沌原力注入碎片，那刚刚稳定下来的空间漩涡，再次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他在赌，赌对方同样忌惮这失控的空间力量！
灰衣人面具下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他（她）能感觉到，林默并非虚张声势，而是真的有能力让这片空间彻底暴走。
就在这紧张对峙的时刻——
“咻——轰！”
一道粗大的、凝练至极的赤红色能量光束，如同天罚之剑，从星火堡垒方向的一座了望塔顶端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轰击在距离灰衣人不远处的地面上，炸出一个直径数米的焦黑深坑！
堡垒的支援，到了！
紧接着，数辆装备着重型武器的堡垒巡逻车轰鸣着从闸门内冲出，车顶的速射炮台牢牢锁定了灰衣人的方向。
更多的探照灯光柱也打了过来，将这片区域照得亮如白昼。
灰衣人身体微微一僵，他（她）看了一眼堡垒方向，又看了看依旧在努力稳定空间、但眼神冰冷的林默，以及那些严阵以待的堡垒部队。
“哼……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留下这句冰冷的话语，灰衣人身周的空间一阵扭曲，整个人如同融入水中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连同那尚未完全平复的空间漩涡，也一起迅速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力骤消，林默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单膝跪地，大口地喘息着，怀中的灰色光茧也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被强力封印的状态，只是颜色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了一些。
“首领！”
“首领！”
雷虎和堡垒支援部队的负责人同时冲了过来。
林默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望着灰衣人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
钥匙碎片终于带回，但更大的谜团和威胁，已然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