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夜和楚晏,这两个名字,在他的认知里,迅速与“危险”、“伤害”、“掠夺者”划上了等号。
他们是伤害了他姐姐的罪魁祸首。
是让她不得不抛弃一切,躲藏起来的噩梦。
维克多关掉所有的网页,房间里只剩下电脑屏幕幽暗的光,映在他那双绿色的眼眸里。
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属于少年的纯真。
只有深不见底的占有欲,与冰冷的、不惜一切代价的守护。
他终于明白了。
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不是一个替身。
他是姐姐的盾牌,是她对抗那个黑暗过去的唯一武器。
他要保护她。
保护她的这个秘密。
他绝不会让那两个男人,再找到她,再伤害她。
他要将她永远地留在这个他为她打造的、安全的世界里。
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世界。
第二天清晨,苏晚醒来时,发现维克多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餐。
少年穿着她买的白色棉质衬衫,金色的卷发在晨光下显得格外柔软。
他看到她,立刻露出一个干净而羞涩的笑容,眼眸里亮晶晶的,像是盛满了星光。
“姐姐,早上好。”
苏晚看着他,心中那因为陆夜而产生的、巨大的空洞,似乎又被填满了一点。
她走过去,习惯性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早。”
维克多微微低下头,享受着她的抚摸,眼底却划过一丝与他温顺外表截然不符的、深沉的算计。
他会扮演好这个角色。
这个完美的、无害的、全身心依赖着她的弟弟。
直到他拥有足够的力量,将那两个潜伏在黑暗中的“猎食者”彻底清除。
直到他的姐姐,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抬起头,用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苏晚。
“姐姐,我昨天晚上想过了。”
“嗯?想什么了?”
“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你哪里都不要去,我也不去。”
“我们就一直这样,生活在这里,好不好?”
苏晚的心,被这句纯粹的告白狠狠撞了一下。
她看着少年眼中的祈求与依恋,仿佛看到了五年前,那个同样拉着她的衣角,说“姐姐,我只有你了”的黑发少年。
罪恶感与被需要的满足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无法拒绝。
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
维克多笑了。
那笑容纯粹得像阿尔卑斯山顶的雪,不染一丝尘埃。
苏晚不知道。
这个承诺,不是一个孩童天真的愿望。
而是一个男人,为她精心打造的,华美囚笼的第一根栏杆。
变化是从花店的账本开始的。
苏晚对着一堆供应商送来的发票,眉心紧锁。
最近花材的价格波动得厉害,一家主要的供应商更是仗着自己渠道的垄断地位,屡次单方面提价,还拖延供货。
她揉了揉太阳穴,感到一阵无力。
在意大利的这几年,她只想守着这个小小的花店,过最平静的生活。
可现实总有无穷无尽的琐事来消磨她的耐心。
“姐姐,你在烦恼这个吗?”
维克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那双翡翠般的绿眼睛正垂眸看着她手里的账本。
苏晚叹了口气,将账本合上。
“没什么,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小麻烦。”
她不想让他担心。
维克多却抽走了她手里的账本,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点着。
“是‘罗西花卉’的问题。”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苏晚有些惊讶。
“你怎么知道?”
“我帮你整理过几次进货单,他们的价格比市场均价高出百分之十五,而且供货周期总是不稳定。”
维克多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洞察力。
他翻开账本,指着其中几行数据。
“根据镇上其他几家花店的规模估算,罗西花卉百分之七十的业务都集中在我们这一片区。他们最大的优势是‘紫雾玫瑰’的独家渠道。”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苏晚。
“但姐姐你上周从荷兰的拍卖会网站上,订购了一批品质更好的‘皇家紫’,下周就能到货。”
苏晚彻底愣住了。
这些事情,她只是当着他的面操作过电脑,随口提过几句,没想到他全都记在了心里,还进行了如此精准的分析。
“我们可以联系‘佛罗伦萨之光’,他们的报价一直很稳定,只是缺少一个稳定的长期大客户。用我们全部的订单量,可以和他们谈下一个低于市场价百分之十的长期合同。至于罗西……”
维克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有种苏晚看不懂的锐利。
“他会来求你的。”
苏晚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眼前的少年,眉眼依旧清秀,金色的卷发在阳光下显得柔软无害。
可他刚刚说出的那番话,那种对商业逻辑的清晰剖析,那种运筹帷幄的自信,让她感到一阵陌生。
她以为的温顺小猫,似乎在不知不觉中,亮出了爪子。
事情的发展,完全印证了维克多的话。
当苏晚联系了“佛罗伦萨之光”并签下长期合同后,罗西花卉的老板第二天就气急败坏地找上了门。
他没能见到苏晚。
是维克多接待了他。
苏晚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花店门口的景象。
维克多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清瘦挺拔,他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对那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说了些什么。
她听不清内容。
但她能看到,那个一向嚣张跋扈的供应商,脸色从涨红,到铁青,再到惨白。
最后,罗西几乎是落荒而逃。
维克多抬头,看到了窗边的苏晚,他对她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像个邀功的孩子。
苏晚的心,忽然就被一种奇异的骄傲感与安心感填满了。
维克多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时护在身后的脆弱少年。
他变得可靠了。
她只看到了可靠,却忽略了那份可靠背后,所需要的、不属于少年的心机与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