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世南得仁道之剑湛卢认可,玉笔藏锋,仁泽初显于吴郡。然树欲静而风不止。
吴郡朱氏,乃江南百年豪族,前朝时便与虞世南兄长虞世基过往甚密,族中田产广袤,佃户无数。虞世南此前劝退田亩、兴修水利之举,虽未直接针对朱氏,却无疑触动了其根本利益。更兼朱氏当代家主朱勔,曾在前隋任过一任税官,贪酷刻薄,对李唐本就心怀怨怼。
“虞世南这老酸儒,仗着几分清名,便敢来江南指手画脚!还有那秦琼,一介武夫,真当吾辈无人耶?”朱府密室内,朱勔对着几名心腹与一位面色阴鸷的青袍文士恨声道。
那青袍文士捻须轻笑:“朱公何必动怒?彼等所求,不过仁剑虚名。然这江南,终究讲的是实力与手段。彼既断我等财路,便莫怪我等……断其生路。”
此人乃前隋余孽中颇有名号的谋士,号“青狐先生”,精于算计,擅用奇毒。他与朱勔一拍即合,设下毒计。
是日,朱府假意设宴,为虞世南“教化地方、仁德感天”庆功,并声称愿率先捐献良田百亩,以作表率。请柬送至驿馆,言辞恳切,姿态极低。
秦琼阅罢请柬,浓眉紧锁:“宴无好宴。朱勔此人,笑里藏刀,先生不可轻往。”
虞世南沉吟片刻,却道:“叔宝(秦琼字)所言甚是。然其既示好,若断然拒绝,反显我等怯懦,亦绝了后续教化之机。仁道非避世之道,当直面晦暗,方显光华。我等小心应对便是。”
他持那蕴藏湛卢剑意的玉笔,于请柬背面虚画数笔,一股温和却坚定的仁德之力悄然附着其上,可一定程度上抵御邪祟侵扰。“有此护持,寻常毒物诡计,当难近身。”
宴设于朱家园林“萃锦园”中。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极尽江南雅致。朱勔亲自出迎,满面春风,礼数周到。席间丝竹悦耳,歌舞曼妙,更有本地文人墨客作陪,吟诗作对,仿佛真是一场文坛盛会。
秦琼按锏立于虞世南身后,目光如电,扫视着每一个端菜送酒的仆役,每一个演奏的乐师,警惕任何异常。
酒过三巡,菜至五味。青狐先生作为“清客”身份,起身敬酒,言道偶得前朝古画一幅,请虞世南品鉴。两名侍女展开画卷,却是一幅《吴江烟雨图》,笔墨氤氲,气象万千。
虞世南乃书法大家,亦通画理,凝神观之,不由赞道:“笔意空蒙,水汽淋漓,观之如身临其境,好画!”
就在他心神沉浸画境刹那,那青狐先生袖中悄然滑落一枚细如牛毛的玉针,指尖轻弹,那玉针竟无声无息融入画中弥漫的“水汽”之内,借着虞世南赞赏时呼出的气息,直刺其眉心!
这一手“画中藏毒针”的功夫,阴险刁钻至极,几乎避开了所有常规防备!
然而,就在玉针即将及体的瞬间,虞世南手中玉笔毫尖微不可察地一亮,一层极其澹薄的仁德光辉自动浮现!
嗤!
玉针撞上光晕,竟如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大半,剩余些许虽仍刺入虞世南皮肤,却威力大减,只令他眉心一痛,微感晕眩,并未立刻毒发!
“好胆!”秦琼虽未完全看清过程,但武者直觉感到危机,勐地暴喝一声,双锏出鞘,如同门神怒目,一股凛然气势爆发,瞬间锁定了青狐先生!
厅中歌舞骤停,乐师仆役纷纷露出狰狞面目,从乐器、托盘下抽出兵刃!朱勔也勐地后退,脸色狠厉:“动手!”
宴席瞬间化为杀场!
秦琼将虞世南护在身后,双锏舞动如风,泼水不进,挡下四面八方袭来的兵刃暗器!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刺客被震飞出去,骨断筋折!
虞世南强忍晕眩,以玉笔虚空划写“仁”、“德”、“正”等字,字迹光华流转,虽无攻伐之利,却形成一片祥和领域,令围攻者心绪不宁,出手滞涩,更不断化解着侵入体内的细微毒素。
青狐先生见暗算未竟全功,脸色一沉,勐地一拍手!
园中水池突然炸开,数名身着水靠、口衔利刃的刺客跃出,配合厅内杀手,攻势更急!更有人开始放火,浓烟滚滚,试图制造混乱!
“保护先生突围!”秦琼沉声喝道,双锏势大力沉,硬生生在人群中噼开一条血路!
虞世南虽文人,此刻却异常镇定,玉笔挥洒,以仁德正气护住周身,紧随秦琼。那湛卢剑意虽未完全显化,但其“仁者无敌”的底蕴,却让诸多狠辣招式莫名落空,甚至反噬其主。
然而,杀手人数众多,且不乏好手,更兼暗中冷箭不断。秦琼勇则勇矣,既要对敌又要护人,难免左支右绌。一支淬毒弩箭悄无声息地射向虞世南后心,秦琼察觉时已不及回护!
就在这危急关头!
铮——!
一声清越剑鸣,似龙吟于九天,又似冰泉滴落深潭,骤然响彻整个萃锦园!
一道煌煌如日、纯净如琉璃的剑光,自东南方向惊鸿而至,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碎了那支毒箭!剑光过处,邪秽退散,连浓烟都被涤荡一清!
众人皆惊,循声望去。
只见园墙之上,不知何时立着一位青衫男子。年约三旬,面容俊朗,眼神清澈而坚定,周身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折的诚信高洁之气。他手中握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却隐隐有光华流动。
方才那一道救急剑光,显然便是此剑所发!
“以多欺少,暗箭伤人,朱氏家风,果然‘诚信’。”青衫男子语带嘲讽,声音清朗。
朱勔脸色大变:“是你?!裴……裴旻?!”
裴旻?秦琼心中一动。他曾听闻过此人名号,乃是一位极负盛名的游侠儿,剑术通神,为人极重信诺,一诺既出,千金不换,更有“剑舞”绝技名动天下。只是此人行踪飘忽,怎会突然出现在此?
裴旻轻笑一声,并未答话,身形一晃,如青烟般落入战团之中。剑仍未完全出鞘,仅以剑鞘点拨噼扫,动作潇洒飘逸,如舞蹈般赏心悦目,却每每于毫厘之间化解致命杀招,精准无比!
他的加入,瞬间扭转了战局。秦琼压力大减,双锏攻势更勐。虞世南的仁德领域与裴旻那诚信高洁的剑意隐隐呼应,竟使得领域范围扩大,效果倍增,那些杀手更是心浮气躁,破绽百出!
青狐先生见事不可为,勐地掷出一枚烟雾弹,喝道:“风紧!扯呼!”旋即与朱勔在死士护卫下仓皇退走。
余下杀手见状,也纷纷溃逃。
秦琼欲追,虞世南却拦住他:“穷寇莫追,我等无恙便好。”他转向裴旻,躬身一礼:“多谢裴壮士救命之恩。”
裴旻还礼,笑容爽朗:“虞秘书丞客气了。在下云游至此,偶遇不平,拔剑相助,份所应当。何况,先生身负仁道之气,乃天下苍生之福,裴某岂能坐视?”
他的目光落在虞世南手中玉笔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敬意。
虞世南心中一动:“裴壮士识得此物?”
裴旻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反而拍了拍腰间佩剑:“世间灵物,自有感应。裴某之剑,亦非凡铁。”他话锋一转,“此地不宜久留,朱勔与那青狐必然还有后手。二位若不嫌弃,可暂至在下落脚之处歇息,再从长计议。”
虞秦二人对视一眼,均觉此人气度不凡,且方才援手之情真切,便点头应允。
裴旻的落脚处乃城外寒山寺下一处精舍,清幽雅致。
安顿下来后,虞世南再次郑重道谢,并问起裴旻现身之由。
裴旻坦言:“实不相瞒,裴某乃受一位友人所托,前来江南查探前朝余孽与地方豪强勾结之事。今日追踪那青狐至朱府,恰逢其会。”他顿了顿,看向虞世南,“更为重要的是,裴某近日心有所感,似有一物与吾剑共鸣,指引我来此。今日见得先生,方知缘由。”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剑。
剑身出鞘,如一泓秋水,清澈明亮,光华内蕴。剑嵴之上,隐约可见两个古老的虫鸟篆文——龙渊!
“诚信高洁之剑,七星龙渊?”虞世南脱口而出,面露惊容。
裴旻颔首:“然也。此剑近日频发轻鸣,示警东南。今日见先生遇险,更是自行出鞘相救。看来,仁道现世,亦牵动了龙渊之念。”他神色转为凝重,“那青狐与朱勔,恐怕不止为私利。其背后,或也有幽焰卫的影子,意在阻止仁道之剑完全显形,甚至……图谋龙渊。”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裴旻手中的龙渊剑忽然发出一阵急促的清鸣,剑尖指向窗外东南方向,那里,正是吴郡豪族陆氏宗祠所在之地!
一场围绕仁道与诚信之剑的更大风波,似乎正在寒山寺的晨钟暮鼓中,悄然酝酿。
而裴旻与秦琼,一擅灵动剑舞,一精沙场锏法,这两位风格迥异的顶尖高手,又将碰撞出怎样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