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是个闲不住的,休息好就开始在村里村外晃悠,很快就跟村里几个半大孩子混熟了,用几块水果糖就换来了“孩子王”的地位。
偶尔还能帮着村里人干点力气活,修个屋顶、搬个重物,倒是很快融入了这里。
他嘴皮子利索,见识又广,经常能把方临唬得一愣一愣的。
只有张起灵,像块石头。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或者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山峦发呆。
他的伤恢复得极快,远超常人,但损耗的精气神似乎需要更长时间来弥补。
方胜偶尔会给他把把脉,调整一下草药,他也不多问,给什么喝什么。
方临起初有些怕这个冷冰冰的年轻人,但时间长了,发现他除了不说话,并无恶意。
甚至有一次方临差点从矮墙上摔下来,还是他无声无息地出现扶了一把。
这天傍晚,方胜从山里回来,不仅背篓里装满了草药,手里还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
“哟,老哥,今晚加餐啊!”黑瞎子眼睛一亮,凑了过来。
方胜把兔子扔给他:“处理干净。”
“好嘞!”黑瞎子麻利地接过,自去井边忙碌。
方临正在灶前烧火,锅里炖着土豆。
方胜走过去,看了看火候,又从背篓里拿出几株新鲜的草药,洗净切碎,撒进了锅里。
“幺爸,这是什么?”方临好奇。
“一点安神补气的,你们几个都沾了地下的阴气,吃点有好处。”方胜淡淡道。
吃饭的时候,野兔炖土豆香气四溢。
黑瞎子吃得赞不绝口,连张起灵都多动了几筷子。
饭后,月色正好,几人坐在院子里的小凳上歇凉。山风轻柔,带着草木清香,远处传来几声蛙鸣。
黑瞎子叼着草根,看着星空,忽然感慨:“别说,老哥,你这地方真挺好。要不是外面还有事儿,瞎子我都想在这儿养老了。”
方胜磕了磕烟袋锅,没说话。
方临看着身旁的幺爸,又看看另外两个经历奇特的“室友”,心里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原本按部就班、一眼能看到头的人生,因为这次意外,彻底拐了个弯。
危险固然可怕,但这种脱离了既定轨道的、充满了未知的生活,似乎也并不全是坏事。
“幺爸,”他忽然开口,“等风头过了,我还回单位吗?”
方胜看了他一眼:“你想回去?”
方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觉得没意思。”
黑瞎子插嘴道:“大侄子,经过这事儿还没看明白,些地方,有些事,沾上了就甩不脱。你那单位,水浑着呢。”
方临沉默不语。
一直没说话的张起灵,忽然抬起眼皮,看了方胜一眼,又看了看方临,眼神都是了然。
方胜深吸了一口旱烟,缓缓吐出烟雾,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
“路还长,慢慢想。”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夜色渐深,山村彻底沉睡。
未来的路指向何方,谁也不知道。
方临:。。。。。。
他成下岗工人了,呜呜,他的工作啊。
不过在村子里玩开了以后,方临早就忘记。
起初几天,他还只是跟着幺爸屁股后头转,后来啊。
很快,他就坐不住了。
半大小子,精力旺盛得无处发泄。
他开始自己往山上跑,当然,不敢深入,只在幺爸划定的安全区域里转悠。摔了几跤,被荆棘划破了几道口子后,
他居然也慢慢摸到点门道,能认得出几种常见的止血草药,甚至还瞎猫碰上死耗子,用幺爸教的法子套住过一只傻乎乎的野鸡。
他跟村里那些叼着旱烟、满脸褶子的老家伙们用他半懂不懂的土话闲聊,几句话就能换来一捧新晒的豆角或者几条穿在草绳上的小鱼。
当他提着那只还在扑腾的野鸡,顶着一头乱草和汗珠,兴奋地冲回院子时,正在磨柴刀的方胜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倒是黑瞎子,靠在门框上笑得直拍大腿:“哎呦喂!我们方干事出息了!能自力更生了嘿!”
方临脸一红,梗着脖子:“那当然!”
黑瞎子笑嘻嘻地凑过来,三下五除二帮他把野鸡处理了,动作比方临利索十倍:“成,今晚瞎子叔给你露一手,叫花鸡,保你舌头都吞下去!”
那天晚上的叫花鸡确实香透了半个院子,连一向没什么表情的张起灵都多啃了两块。
方临吃着鸡肉,看着火光映照下幺爸平静的脸,黑瞎子搞怪的表情和张起灵安静的侧影,心里那点关于工作的最后一丝惆怅,彻底被这带着烟火气的满足感挤没了。
他彻底玩开了。
村里的半大孩子很快就接纳了这个从城里来的,虽然有点呆但没啥架子的“方临哥”。
他教他们用废纸叠“洋画”,他们则带他去掏鸟窝、下河摸鱼、在打谷场上疯跑。
方临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些被办公室规矩束缚住的野性,在这山野里彻底释放。
在外面他可不敢乱说话。
他还迷上了跟幺爸进山。
不再是起初的亦步亦趋,他开始能分辨不同鸟叫的含义,能通过风向和云彩判断天气,甚至有一次,在幺爸的指点下,他独自找到了一小片年份不错的何首乌。
当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些沾着泥土的块茎挖出来,捧给幺爸看时,方胜仔细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成色不错,炮制好了,能换点钱。”
就这一句话,让方临成就感爆棚,比他在单位翻译完一份艰涩文献还要高兴。
黑瞎子也是个闲不住的。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几根竹子,坐在院子里削削砍砍,几天功夫,居然做出几把像模像样的弓和一堆箭矢。
他招呼方临和村里几个胆大的孩子,教他们射箭。
方临一开始笨手笨脚,不是拉不开弓就是射偏十万八千里,黑瞎子也不急,叼着草根,慢悠悠地纠正他的姿势。
“稳住,呼吸……对,别僵着,肩膀放松……手别抖……”
“瞎子叔,你以前到底是干啥的?这都会?”方临喘着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