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丽娅带来的警报,如同在平静的水面下引爆了一颗深水炸弹。七十二小时,魏宏宇这张精心编织的巨网中最可能率先脱逃的关键节点,让所有潜伏的调查力量瞬间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残酷的资源。
“深潜”行动方案被紧急修正,分为明暗两条线,同步突进。
明线,由专案组出面,依法对魏宏宇及其直系亲属名下所有已知银行账户、不动产、车辆信息进行冻结和查封程序,制造官方已高度重视并采取行动的态势,施加心理压力,干扰其撤离节奏。同时,边境管控部门收到内部协查通报,对魏宏宇及其可能使用的化名进行重点布控。
暗线,则依旧由余年团队配合“深潜”小组,聚焦那个名叫“阿杰”的助理,以及杨丽娅提供的资金路径,寻找一击致命的铁证。
程日星和老周的任务最重。他们需要在不触发任何警报的前提下,尝试渗透魏宏宇和“阿杰”可能使用的、尚未被掌握的加密通讯渠道,并沿着地下钱庄的资金流向,进行反向溯源,希望能找到与“老鹰巢”或境外接收方直接关联的支付凭证。
“阿杰”,本名陈杰,背景调查显示他早年混迹街头,心狠手辣,后因一次“机缘”被魏宏宇看中,成为其贴身助理,专门处理“不方便”的事务。此人反侦察意识极强,行踪飘忽,通讯设备频繁更换。
外线侦查员反馈,在官方启动明线施压后,魏宏宇深居简出,而“阿杰”的活动却异常频繁起来,多次驾车在市区漫无目的地绕行,明显是在进行反跟踪测试,并频繁出入一些没有监控的老旧小区和停车场,行为模式符合“清洁”准备阶段的特征。
“他在帮魏宏宇处理手尾,销毁证据,甚至可能……准备灭口。”余年判断,“我们必须在他完成‘清洁’之前,找到他,或者找到他来不及销毁的东西。”
就在针对“阿杰”的追踪陷入僵局时,周晓芸再次找到了余年。她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余大哥,”她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阿杰’……我可能知道他会去哪里。”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解释道,在金澜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她曾被迫参与过一次为某个“大人物”的“特殊物品”进行临时中转藏匿的任务。当时负责现场指挥、气场凶狠的男人,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那个男人的体态、走路的姿势、以及脖颈上一道模糊的旧疤,都与他们掌握的“阿杰”的影像资料高度吻合。
“当时藏东西的地方……是金澜老城区一个废弃的纺织厂地下防空洞,入口很隐蔽。他说过,那是‘老板’早年亲自选的地方,绝对安全,万一……万一有什么事,重要的‘底牌’会放在那里。”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恐惧,却毫不退缩:“我可以带你们去。但我需要……需要你们保证,无论里面有什么,都要彻底毁掉那里。”那里承载了她太多痛苦的记忆,是她一直试图逃离的梦魇。
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金澜并非东海警方的主场,跨市秘密行动协调复杂,且目标地点情况不明。但这也是一个可能找到“底牌”的绝佳机会。
余年看着周晓芸眼中交织的恐惧与坚定,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意味着什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向你保证。”
经过紧急协调,一支由“深潜”小组精锐和余年团队核心成员——程日星和周晓芸组成的联合小队,连夜秘密奔赴金澜。为避免打草惊蛇,行动未通知当地警方,仅与省厅一位绝对可靠的领导进行了报备。
夜色中,废弃的纺织厂如同一个匍匐的巨兽,散发着腐朽的气息。在周晓芸的指引下,小队找到了那个被杂物和藤蔓掩盖的防空洞入口。
洞内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在手电光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地面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医疗包装袋和针头,印证着这里曾有的罪恶用途。
在防空洞最深处,一个加固过的铁皮柜被找到。技术开锁后,里面并非预想中的现金或账本,而是几台处于休眠状态的旧式服务器、数个移动硬盘,以及——几本厚厚的、用特殊符号和代号记录的纸质笔记本。
程日星立刻对服务器和硬盘进行现场快速检测。“数据量很大,部分加密,但系统日志显示,最近一次访问是在……三十六小时前!”他低声道,“有人来过了!”
“是‘阿杰’?”通过远程连线的林晓问道。
“不确定,但时间点很敏感。”程日星开始尝试破解加密分区。
与此同时,周晓芸颤抖着手拿起一本笔记本,翻看着里面那些扭曲的符号和陌生的人名、地名。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某一页,上面反复出现的一个代号,让她如遭雷击——【“夜莺”】。
这个代号,与父亲老周和余年他们曾无数次提起、苦苦追寻的“夜莺案”,完全一致!
笔记本的记录方式,与《荒原之鹰》密码本不同,更像是一种个人化的、基于特定事件和人员关系的备忘体系。但“夜莺”这个词的出现,无疑将魏宏宇、乃至其背后的长风集团,与那桩尘封多年的悬案,直接关联了起来!
就在小队准备带着缴获的物品撤离时,负责洞口警戒的侦查员发出了紧急信号——有车辆正高速接近厂区!
“暴露了!准备撤离!”小队指挥官立刻下令。
程日星迅速将最关键的数据进行物理剥离和备份,周晓芸则不顾一切地将那几本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
黑暗中,小队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与闻讯而来的不明车辆展开了惊险的追逐与撤离。对方显然也是熟悉地形的老手,紧追不舍。
东海这边,距离魏宏宇预订的航班起飞,还剩不到四十八小时。
金澜的意外发现,如同找到了打开最终谜团的钥匙,但也瞬间将他们暴露在更直接的火力之下。撤退的路上危机四伏,而东海的核心战场,也因这次远程突袭,进入了最危险的倒计时阶段。
钥匙已经在手,但能否在时限内插入锁孔,扭转乾坤,仍是未知之数。每一分每一秒,都决定着这场正邪较量的最终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