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贴在玄灵戒上，那股热度没有散，反而越烧越深。他指节绷紧，掌心压着戒面，像是要把声音攥出来。
戒指震了一下。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低得几乎融进血流里：“我以杀戮道则换你创造道则……欠你的，还清了。”
不是幻听。
也不是记忆回放。
这声音来自内部，从戒身深处传来，带着一种熟悉的冷意——萧沉渊的语气，但更空，像隔着千层风雪吹过来的残音。
江尘没动，呼吸却一顿。眉心那道刚结痂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鼻梁滑下。与此同时，一股黑红交织的灵气自戒中涌出，顺着经脉钻入体内，直扑玄阴灵脉断裂处。
剧痛炸开。
不是外伤那种撕裂，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钝痛，像有东西在拆他的筋骨，再一根根接回去。他咬牙撑住，膝盖一沉，单膝砸进碎石堆里，左手仍死死按着戒指。
白螭动了。
他一步跨出，冰魄长枪横扫而来，寒气割裂空气，直取江尘左手。
“住手！”江尘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枪尖在离手腕寸许处停住，霜气凝成细针扎在皮肤上。白螭站在对面，额间莲纹发烫，眼中全是警惕。
“那东西在往你身体里灌东西。”他声音压得很低，“和祭坛上的诅咒一样。”
江尘喘了口气，抬眼看他：“它在修我的灵脉。”
“可那是萧沉渊的声音！”
“我知道。”江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左眼已转为血瞳，“但它没骗我……那些画面……是真的。”
他没说全。其实就在灵气涌入的瞬间，他看到了——
萧沉渊跪在炼魂炉边，背后是崩塌的天道柱。他伸手抓进自己胸口，扯出一团燃烧的黑焰，塞进一个虚影之中。那虚影，正是江尘第十世消散前的模样。
那一世，本该是他魂飞魄散的结局。
可他活了下来。
代价是，有人替他承受了天道反噬。
江尘喉头一紧，指甲掐进掌心。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是恩赐，是交换。是有人用杀戮道则替他扛下了创造道则应有的惩罚。
“你信他？”白螭盯着他，声音发哑。
江尘没回答。他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左腕莲花刺青，轻轻一碾。一点毒粉混着血渗出，落在戒指边缘。
黑红灵气猛地一颤。
空中骤然浮现出一道影像——两条锁链缠绕着两道人影，在无数轮回中交替生死。一人持烬火焚天，一人执莲火重生。每一次江尘被点燃魂魄，另一道身影就在暗处碎一次骨、裂一次心。
“这是……”白螭瞳孔收缩。
“双生。”江尘声音很轻，“我们不是对手。从来都不是。”
白螭忽然抬枪，枪尖直刺玄灵戒面。
“那你现在是什么？被他救的？还是被他锁的？”
枪尖触戒的刹那，整片废墟地面轰然冻结，裂纹如蛛网蔓延。空中锁链影像骤然放大，清晰映出最后一轮回的画面：萧沉渊将半卷心诀封入婴儿胸膛后，转身走入炼魂火海，背影被烈焰吞没。
而那枚玄灵戒，正戴在他右手无名指上。
江尘猛然睁眼，左手一把抓住枪杆。寒气顺着手臂往上爬，皮肤迅速泛白龟裂，血珠从裂口渗出，但他没松手。
“这不是吞噬。”他盯着空中影像，声音发沉，“是命契。”
白螭冷笑：“命契？他替你受罚，你就永远欠着他？这就是你说的‘连接’？”
“这不是债。”江尘咬破舌尖，一口含毒精血喷向戒面。血雾撞上黑红灵气，瞬间燃起幽光，照出戒面上一行古老铭文：
“以吾杀戮，护尔创生，命契永缚，不问归途。”
字迹浮现的瞬间，江尘心口猛地一跳。
仿佛有另一颗心脏，在他体内同步搏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与戒面紧贴，黑红气息仍在不断涌入。修复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每接续一寸灵脉，他就多一分不适——那不是单纯的修补，更像是某种同化，要把他的血、他的骨、他的意识，一点点染成对方的颜色。
他突然明白了。
这不是还债。
是囚禁。
用“守护”之名，把他钉死在这条轮回路上。
江尘猛地扯下内衬的血色莲纹布条，一把缠上左手，将玄灵戒整个裹住。布条吸收入侵灵气，瞬间焦黑，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像是在燃烧。
他借着这一瞬的阻隔，强行抽离意识，盘膝坐下，五心朝天。
白螭盯着他，枪未收，眼神却变了。
“你要做什么？”
江尘没理他。他闭上眼，任由残余灵气在体内游走，却不压制，也不引导。相反，他悄然点燃体内毒火，让那股阴灼之力逆流而上，顺着灵气来路，反向探入戒中空间。
他知道危险。
一旦失败，意识可能被彻底吞噬。
可他必须试。
片刻后，他嘴角溢出一丝血，但唇角却微微扬起。
他在那片黑暗里，留下了一点东西——一朵由毒火凝聚的黑色莲花，静静悬浮在戒核深处。
标记。
反击的种子。
当他睁开眼时，左眼血色渐退，重新转为琉璃金。他缓缓松开布条，焦黑碎片随风飘散。玄灵戒安静地戴在手上，不再发烫，也不再传音。
白螭慢慢收回枪，站在三丈外，没再靠近。
“你还打算戴着它？”他问。
江尘低头看着戒指，手指轻轻摩挲戒面。
“现在不是它控制我。”他声音很淡，“是我们都在等下一个轮回。”
风卷着灰烬掠过两人之间。
远处，天门残骸静静悬浮，核心光球仍在缓慢跳动。江尘坐着没动，呼吸渐渐平稳，体内灵脉修复八成，黑红气息与毒火并存，形成诡异的平衡。
白螭靠在断柱旁，手握冰刃，额间莲纹仍在微微震颤。他看着江尘，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江尘左手忽然一抖。
玄灵戒表面，裂开一道极细的缝。
一朵小小的黑莲，在裂缝深处，无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