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臧城的晨光刚漫过城墙,甄府门前已停妥三辆马车。甄宓一身素色棉袍,腰间系着淡蓝丝带,身后跟着两名甄家子弟与贴身侍女,镇抚司的暗卫则身着常服,悄然守在马车四周,他们袖口藏着短刃,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既不张扬,又能将危险隔绝在外。
甄逸站在阶前,手里攥着一包用棉纸裹好的糖糕,反复叮嘱:“路上冷,就多喝些热汤,别贪看风景忘了时辰;遇到事别慌,暗卫都是侯主挑的精锐,凡事听他们的。” 甄宓接过糖糕,指尖触到父亲微凉的手,轻声应道:“父亲放心,女儿会按时传信回来。” 直到陈宇派来的护送队牵着战马抵达,甄逸才不舍地松开手,看着马车碾过薄雪,留下两道浅痕,渐渐消失在晨光里。马车内,甄宓掀起棉帘一角,望着姑臧城的轮廓越来越远,心中既有对前路的茫然,也藏着对归期的期许。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漠南草原,赤崖城城主府的门廊下,积雪已没过脚踝。岳飞早早便起了床,玄色棉袍上落着细碎的雪粒子,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漫天飞雪出神,眼中满是柔情。出征已数月,凉州军在袁氏兄弟与蹋顿的协助下,一路势如破竹打到赤崖城,若不是大雪封路,又逢主公陈宇 “守土先安民” 的指令,怕是早已追着轲比能的残部深入荒漠。如今骤然歇兵,他倒格外想念府中的麴瑶,出发前,麴瑶曾偷偷拉着他的手,红着脸说 “好像有了身孕”,当时军情紧急,没等他带她找李迅先生确认,便匆匆率军出征,不知她后来查得如何?主公知不知道这事?若是知道了,怕是要笑着拍他的肩,说他 “战场得意,家中也添喜”。正想着,一道轻快的脚步声传来。杨再兴捧着一张绢布,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意,快步走到岳飞面前:“岳帅,我给甄荣写了封信,您帮我瞅瞅,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 岳飞回过神,看着他眼底藏不住的欢喜,忍不住笑道:“这种儿女情长的话,你该找于谦先生才对,他心思细,我哪懂这些?” 话虽如此,却还是伸手接过绢布,“不过你既然问了,我便看看,对了,我也正准备给麴瑶写封信,你信里都写了些什么?也让我参谋参谋。”
杨再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于谦先生和高士廉先生哪有空管这个?昨日我见高先生顶着大雪,组织牧民开垦冻土,还亲自给老人分发棉衣;于先生则在城门口盯着粥铺,怕有人多领、漏领,忙得脚不沾地,连喝口热汤的功夫都没有。他们还说,‘你们将领的职责是守好城、打好仗,安置百姓的事交给我们便好’,我这才抽了空写这封信。” 他顿了顿,声音软了些,“也没写啥要紧的,就是说我们在赤崖城一切安好,岳家军的弟兄们都冻不着、饿不着,再问问她这段时间在姑臧城,有没有跟着木兰夫人学些新东西,甄家的长辈身子好不好。”
岳飞看着绢布上工整的字迹,轻轻点头:“这样写就好,平实些,她看了才放心。” 他想起昨日的场景,语气也郑重起来,“于谦先生和高士廉先生确实辛苦。昨日我去城西的牧民帐篷,见工匠正帮着修漏风的屋顶,鲜卑老人捧着热粥,对着高先生连连作揖,要不是他们在,这寒冬腊月的,不知道多少鲜卑牧民要挨冻受饿。” 杨再兴也重重点头:“谁说不是呢?还是主公仁义,若按以前的打法,早就让我们追着轲比能打了,哪会管这些牧民的死活?”
两人正说着,远处传来三道脚步声。抬头一看,赫然是袁谭、袁尚兄弟,还有蹋顿,袁谭身着青色棉袍,袁尚裹着厚厚的狐裘,蹋顿则依旧是部落首领的装扮,腰间系着兽皮腰带,三人脚下的皮靴沾着雪,快步走到近前,躬身行礼:“见过岳帅,杨副帅。”
岳飞连忙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袁公子,蹋顿将军,这么早前来,可是有急事?” 杨再兴也朝三人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袁谭直起身,脸上的笑意淡了些,语气凝重地说:“岳帅有所不知,昨日我军的探子从‘斡难河谷’回来,带了个不好的消息,轲比能部冒着大雪,袭击了河谷旁的悉罗小部落。”
“悉罗部落?” 岳飞眉头一皱,这部落前日才派使者来赤崖城,说愿归降凉州,还送了十匹战马当信物,“轲比能做了什么?”
袁谭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那部落本就弱小,哪经得起轲比能的突袭?粮食被劫掠一空,连部落里的孩童和妇女都被抓走了。探子说,轲比能还放话,说‘敢归降凉州的,都没有好下场’,显然是想震慑其他想归降我们的小部落。” 蹋顿也沉声道:“轲比能这是疯了!斡难河谷离赤崖城不过百里,他敢在这时候动手,就是想挑衅我们!”
岳飞走到阶下,目光扫过茫茫雪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他不是挑衅,是急了。赤崖城被我们拿下,他丢了粮草重镇,又被大雪困在荒漠,只能靠劫掠小部落续命,还想靠这事逼其他部落站队。” 他转头看向袁谭,“袁公子,你麾下的人熟悉斡难河谷的地形,可否派些人,跟着我们的斥候再去探查一番?看看轲比能的主力现在在哪,悉罗部落的人被带往何处。”
袁谭立刻应道:“岳帅放心,我这就让人去安排!只是今日前来除了告知岳帅这件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连日大雪,我军又无补给,军中粮草马上就要断绝,不知岳帅能否再接济一些粮草给我军,已度过这个寒冬。”
话音落下,岳飞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眼神里满是质疑:“袁公子,我记得清清楚楚,半个月前才刚援助你们三万石粮食!这三万石粮,按八万大军的日常消耗,足够支撑一个月,你们怎么会消耗得这么快?”
袁尚见状,连忙上前辩解,语气带着几分慌乱:“岳帅有所不知,这不是大雪封路嘛!寒冬腊月的将士们又无仗可打,天天窝在军营里,取暖、填肚子都得靠粮食,消耗自然比平日里快些!”
“胡闹!” 岳飞的声音陡然提高,玄色棉袍下的手不自觉攥紧,“你们也知道大雪封路?凉州运粮草到赤崖城有多艰难,你们清楚吗?运十万石粮食,要调动一万四千四百辆辎重车,近三万名车夫,冒着风雪赶路,至少要一个多月才能送到,途中还要防备鲜卑游骑劫掠!”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三万石粮是主公特意调拨的,既要供我们守城,还要接济归降的鲜卑牧民,哪有多余的粮食再给你们挥霍?”
袁谭的脸瞬间涨成绛红色,嘴唇动了动想辩解,可迎上岳飞那双沉如寒潭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攥紧了袖口的棉料。蹋顿见两人剑拔弩张,忙上前打圆场,语气带着几分缓和:“岳帅息怒,袁公子也是急着给弟兄们寻活路,才失了分寸。不如这样,我部落还存着些肉干和杂粮,先分些给袁军应急,等开春雪化,再从凉州调粮也不迟。”
岳飞的目光扫过蹋顿,紧绷的脸色稍缓,转向袁谭时语气仍带着几分郑重:“蹋顿将军有心了。袁公子,不是我不愿接济,实在是凉州运粮太难,风雪里赶车的车夫冻掉手指是常事,十石粮能送到八石已是侥幸。往后贵军的粮食,还需好好规划,若再这般浪费,就算主公家底厚,也经不住这么耗。”
袁谭脸上终于露出愧色,躬身作揖:“岳帅教训的是,是我们考虑不周,往后定当约束将士,省着用粮。”
“嗯。” 岳飞点头,思索了片刻转头对杨再兴道,“再兴,你去寻于谦先生,让他从粮仓调一万石粮给袁公子。” 又看向袁谭,补充道,“如今我军粮草也紧,还要接济归降的鲜卑牧民,这一万石你务必省着用,等下个月天气稍好,新粮到了再给贵军分配。另外,烦请袁公子调派熟悉斡难河谷地形的斥候,再备一万兵马,随我们去解救悉罗部落的人。”
袁谭和袁尚听到 “一万石粮”,眼中瞬间闪过欣喜,先前的窘迫一扫而空,忙应道:“多谢岳帅!岳帅放心,我这就回营让兵马集结!” 说罢带着蹋顿,脚步轻快地转身离去。
岳飞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眉头再次紧紧拧起,杨再兴凑上前,语气带着不解与不满:“岳帅,凭什么还给他们粮草?这群人就是蛀虫!哪次打仗不是我们冲在最前面?他们除了抢战利品、帮着围堵几句,根本没出多少力,如今倒好,还敢来要粮!”
岳飞抬手打断他,声音压得低沉,“不能这么说,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们名义上的盟友,手里还握着八万兵马。我们虽不惧他们,可真闹僵了兵戈相向,只会让轲比能坐收渔翁之利。眼下先顾着解救悉罗部落,别的暂且不论。你抓紧去袁军营中,带着他们的斥候和我们的人,先去探探斡难河谷的虚实,切记小心行事。”
杨再兴虽仍有不满,却也知道岳飞考量周全,只得拱手领命:“末将遵命。” 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另一边,袁谭、袁尚与蹋顿走在漫天风雪里,方才的佯装出的欣喜早已褪去,脸上冷得像结了冰。袁谭率先咬牙开口,语气满是怨怼:“可恶!岳飞竟只给一万石粮,真当我们袁家是要饭的不成!”
袁尚也跟着附和,语气带着几分不甘:“就是!赤崖城本是轲比能的屯粮重镇,当初破城时我看得清楚,粮仓堆得快到屋顶!他们宁愿把粮食拿去接济那些鲜卑牧民,也不肯多给我们一点,这叫什么盟友?”
蹋顿走在两人身侧,闻言叹了口气,劝道:“两位公子先息怒。如今我们的粮草全靠凉州接济,这时候与他们起冲突,实在不明智。”
“我当然知道!” 袁谭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若不是顾忌这个,我早领兵跟他们拼了!想我袁家四世三公,如今却落得靠人接济的下场,都是拜曹操所赐!等明年开春,我们打到辽东边境,定要让曹操知道,袁家还没绝种!至于岳飞他们……” 他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先借他们的手除掉轲比能和步度根,我们再趁机收拢鲜卑的势力,到时候主动权就在我们手里了!”
蹋顿听了,眉头皱得更紧,忍不住提醒:“公子,话虽如此,可我们虽有八万兵马,粮草却捏在凉州手里。更别说他们还有那‘震天雷’—— 汤碗大小的黑球,丢出去能炸得地动山摇,威力骇人得很。”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袁谭兄弟瞬间沉默。两人脑海中不约而同浮现出两个月前攻赤崖城的场景:当时轲比能的女婿郁筑革率重兵把守,城墙高厚,箭雨密集,双方僵持了整整三日。直到岳飞下令,岳家军推出简易投石车,将数十颗黑球抛向城墙与城门 —— 只听轰然巨响,赤崖城仿佛都在颤抖,城墙上火光冲天,碎石与断木纷飞,那道高耸的城门竟直接被轰塌。守城的鲜卑军吓得魂飞魄散,连他们麾下的士兵都看得呆愣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
一想到震天雷的威力,两人心中便泛起寒意,先前的怨怼与算计也淡了几分,再没人提与凉州军为敌的话,只是默默加快脚步,往自己的军营走去。
蹋顿跟在两人身后,望着他们的背影,又叹了口气,这两位公子,自小在袁绍的庇护下长大,既不懂约束部下,自己又贪图享受,三万石粮半个月就挥霍一空,如今还想着算计别人。照这样下去,别说匡扶袁家基业,怕是连在草原立足都难。
风雪越下越大,将三人的脚印很快掩埋,只留下一串渐行渐远的身影,消失在赤崖城的雪雾深处。
到了下午,连续肆虐三日的风雪骤然停歇,漠南草原的天空透出一丝惨淡的晴光。杨再兴带着一百多名岳家军亲卫,身披与积雪同色的白布,又领着几名袁军斥候,在齐膝深的雪地里跋涉了大半天,终于悄然抵达斡难河谷外围。
河谷下方,密密麻麻的帐篷像黑色的毒瘤,扎在白雪覆盖的地面上。杨再兴猛地竖起手掌,身后众人立刻俯身隐蔽在雪坡后,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凑到身旁袁军斥候耳边,压低声音问:“下面是轲比能的哪支部队?”
那斥候眯眼打量片刻,声音带着几分凝重:“回杨副帅,是轲比能的亲弟弟苴罗侯!估摸着有八千兵马。按常理,他们劫掠完悉罗部落该立刻退走,想来是这两天风雪太大,路不好走,才冒险在这儿扎营。”
话音刚落,河谷里的鲜卑军突然动了,帐篷开始被拆除,士兵们慢悠悠地收拾着粮草,一副准备撤退的模样。杨再兴的目光骤然一凝,心头发紧:风雪刚停,他们竟要跑?
“你!” 他猛地指向一名岳家军亲卫,语速极快,“立刻赶回赤崖城,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给岳帅!就说苴罗侯部要撤退,我们在此牵制,让岳帅速派援军!”
亲卫立刻拱手应下,转身爬雪坡、牵战马,动作一气呵成。马蹄踏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朝着赤崖城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变成远处一个小黑点。
杨再兴的目光重新落回河谷,眉头却越皱越紧,苴罗侯的人收拾得格外缓慢,连捆扎帐篷的绳子都系得松松散散,显然没把 “凉州军突袭” 放在心上,只当这大雪天里,没人敢来触他们的霉头。
日头渐渐西斜,金色的光洒在雪地上,却照不暖河谷里的寒意。随着最后一顶帐篷被拆除,被掳掠的悉罗部落百姓,终于暴露在杨再兴等人的视线里,他们大多浑身是伤,粗布衣裳破烂不堪,有的女眷甚至衣不蔽体,在寒风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中没有反抗,只有麻木与悲凉,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气的木偶。
更让人心惊的是,营地中央立着几个简陋的木架,上面绑着几名浑身赤裸的女子,早已没了气息,冻得僵硬的身体上,赫然缺了胳膊少了腿,伤口处凝结的黑血与白雪形成刺眼的对比。再往下看,帐篷拆除后露出的火堆架子上,竟还挂着些许人体器官,焦黑的痕迹赤裸裸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暴行。
“这群畜生!” 杨再兴的双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连指甲嵌进掌心都浑然不觉。一双虎目里喷薄出无尽的怒火,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不仅是他,身旁的袁军斥候和岳家军亲卫,此刻也都双目赤红,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没人再管 “敌众我寡”,没人再想 “等待援军”,眼前的惨状,早已超出了所有人的容忍底线。
杨再兴猛地站起身,白布从身上滑落,露出下面玄色的铠甲。他抽出腰间佩剑,剑尖指向河谷,声音响彻雪坡:“这群鲜卑蛮子猪狗不如!绝不能让他们带着百姓跑了!兄弟们,岳帅的大军马上就到,随我冲杀下去,拖住他们!”
“杀!” 亲卫们轰然应和,纷纷抽出武器,眼神里满是决绝。
杨再兴翻身上马,胯下那匹陈宇先前送的 “墨云” 战马,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怒火,仰头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他双腿一夹马腹,墨云如一道黑色闪电,冲破雪坡的阻碍,朝着斡难河谷里的苴罗侯军,悍然冲去。身后,一百多名亲卫紧随其后,雪亮的兵器在夕阳下泛着冷光,哪怕面对八十倍于己的敌人,也没有半分退缩。
河谷里的苴罗侯军见到突然冲出来的百人小队,先是愣在原地,眼中满是困惑,这大雪天里,怎会有骑兵小队?可当看到小队中那杆骤然竖起的 “岳” 字军旗,鲜卑兵像是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惊醒,纷纷扔掉手中的粮袋,嘶声大喊:“敌袭!敌袭!是岳家军!快跑啊!”
先前还慢悠悠收拾行装的队伍,瞬间乱作一团。有的鲜卑兵慌不择路,竟把马鞍都套反了;有的想抄起弯刀抵抗,手却抖得握不住刀柄;更有甚者,直接丢下同伴,朝着河谷深处狂奔。可没等他们跑出几步,杨再兴的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杀到了近前。
他手中那杆一丈二尺的烂银枪,在夕阳下泛着凛冽寒光。面对迎面冲来的两名鲜卑骑兵,杨再兴不闪不避,左臂夹紧枪杆,右手猛地向前一送,银枪如毒蛇吐信,径直刺穿第一名骑兵的胸膛,枪尖带着鲜血从后背穿出;他手腕顺势一拧,银枪脱手大半,又精准勾住第二名骑兵的咽喉,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那骑兵的脑袋便歪向一边,尸体重重摔在雪地里。
墨云战马似有灵性,四蹄踏雪如飞,载着杨再兴冲入敌阵深处。一名鲜卑百夫长挥着战斧扑来,杨再兴俯身避开斧刃,银枪从腋下反手刺出,直接挑飞百夫长的头盔,枪尖划破其脖颈,鲜血喷溅在雪地上,瞬间染红一片。他不等尸体落地,伸手接住回弹的银枪,顺势横扫,三名围上来的鲜卑兵应声倒地,喉咙处都留着一道细细的血痕。
银枪所向,如入无人之境。杨再兴在敌阵中纵横驰骋,时而挺枪直刺,时而旋枪横扫,时而跃马挑杀。烂银枪上的鲜血越积越多,顺着枪尖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串鲜红的印记。有鲜卑兵想从背后偷袭,墨云猛地扬起后蹄,一脚将其踹飞数丈远,重重撞在岩石上,没了声息。
短短片刻,杨再兴已杀透三层敌阵,身边倒下的鲜卑兵足有数十人。他身上的玄色铠甲溅满鲜血,脸上却不见半分疲色,一双虎目依旧炯炯有神,银枪每一次挥动,都伴随着鲜卑兵的惨叫。原本慌乱逃窜的鲜卑兵,见他如此骁勇,竟吓得不敢上前,纷纷绕着他跑,连带着整个苴罗侯军的阵型,都被他一人冲得七零八落。“拦住他!快拦住他!” 苴罗侯在亲兵的护卫下,躲在远处嘶吼,可他的声音在战场上显得如此苍白。一名鲜卑猛将提着狼牙棒冲来,想替主子分忧,杨再兴却丝毫不惧,双腿一夹马腹,墨云加速冲向对方,在两马相交的瞬间,他猛地跃起,银枪直刺猛将面门。那猛将慌忙举棒格挡,却被银枪的力道震得虎口开裂,狼牙棒脱手飞出。杨再兴趁势将银枪刺入其心口,随即借力翻身落回马背,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周围鲜卑兵目瞪口呆。
此时,身后的岳家军亲卫也已杀到,他们紧随杨再兴开辟的道路,朝着鲜卑军发起冲锋。可冲杀间,苴罗侯军里突然有人嘶吼:“他们才不到一百人!我们有八千人!怕什么!”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在鲜卑兵耳边,先前被 “岳家军” 名号吓破的胆气,竟渐渐回笼 —— 是啊,自己这边是八十倍于敌的兵力,怎么就慌了神?
苴罗侯见状,立刻勒住马缰,抽出腰间弯刀指着阵前:“都给我稳住!收缩阵型,挡在那姓杨的身前!谁再退,我先斩了谁!” 混乱的鲜卑军瞬间有了章法,手持长矛的士兵在前,弯刀手在后,快速组成一道密集的枪阵,如同一堵铁墙,死死挡在杨再兴面前。
苴罗侯从阵列中策马而出,看着马前微微喘息却依旧眼神锐利的杨再兴,怒喝道:“好胆!区区一百人就敢闯我军阵,真当我苴罗侯是泥捏的不成?儿郎们,给我把他剁成肉酱下酒!” 话音未落,数十名鲜卑骑兵挥舞着弯刀,从阵中冲了出来,马蹄踏得积雪飞溅,朝着杨再兴扑去。
杨再兴虎目一拧,银枪在手中转了个圈,枪尖划过空气发出 “嗡嗡” 声响:“区区八千蛮夷,也想阻我马蹄?想拿本将首级,先问过我手中银枪答不答应!岳家儿郎,随某,凿阵!”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墨云战马嘶鸣着跃起,载着他再次冲向苴罗侯的阵列,银枪如一道流光,直刺冲在最前的鲜卑骑兵。
若论武力,杨再兴足可称 “霸王之下第一人”。项羽作战尚有项家军相随,他却每战必单骑当先,以一枪撼天地,以一身敌万军 —— 去年鲜卑围攻酒泉边境时,他便带着一千鬼嵬军,冲向两三万人防守的投石车阵,身被百创仍浴血奋战,最终摧毁敌阵,才缓解了岳飞的压力,守住了酒泉。此刻面对数十骑冲锋,他更无半分惧色。
银枪刺出,先将一名骑兵的弯刀挑飞,随即顺势刺穿其胸膛;不等尸体落地,他手腕一翻,银枪横扫,又将两名骑兵的脖颈划开,鲜血喷溅在他的铠甲上,却丝毫未影响他的动作。墨云战马四蹄翻飞,避开迎面而来的长矛,载着他冲入鲜卑骑阵深处。有骑兵想从侧面偷袭,杨再兴侧身避开,银枪从腋下反手刺出,精准命中对方咽喉,动作快如闪电。
短短片刻,冲来的数十名骑兵已倒下大半,剩下的人吓得不敢上前,纷纷往后退缩。杨再兴却不恋战,目光锁定阵后的苴罗侯,双腿一夹马腹,墨云如离弦之箭,朝着苴罗侯冲去。鲜卑兵见状,纷纷举矛阻拦,杨再兴银枪舞动,将长矛一一挑飞,枪尖所过之处,鲜卑兵惨叫着倒地,竟在密集的阵中硬生生杀出一条通路。苴罗侯见他冲来,吓得魂飞魄散,忙喊亲兵阻拦:“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亲兵刚冲上前,便被杨再兴的银枪刺穿,尸体重重摔在雪地上。杨再兴策马冲到苴罗侯马前,苴罗侯慌忙挥刀砍来,杨再兴俯身避开,银枪从下往上一挑,直接将苴罗侯挑落马下。不等苴罗侯爬起,杨再兴翻身下马,一脚将其踩在雪地上,银枪抵住他的咽喉,冷声道:“你不是要剁了本将下酒吗?现在,该轮到你了!”
苴罗侯吓得浑身发抖,刚想求饶,杨再兴已将银枪刺入他的咽喉,鲜血喷溅在雪地上,染红了一大片。杨再兴提起苴罗侯的首级,高高举起,朝着鲜卑军大喝:“苴罗侯已死!降者不杀!”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只见一支铁骑如黑色洪流,卷起漫天雪沫,朝着河谷冲来,最前面那杆 “岳” 字军旗在夕阳下猎猎作响,格外醒目 —— 正是岳飞领着一千先锋铁骑赶到!苴罗侯军本就被杨再兴杀得魂飞魄散,如今见主帅首级高悬,援军又如潮水般涌来,最后一丝战意彻底崩塌,纷纷丢盔弃甲,像丧家之犬般朝着河谷深处狼狈逃窜。
杨再兴见状,将苴罗侯的首级拴在马鞍旁,银枪在手中一扬,声震四野:“兄弟们!岳帅的支援到了!别让这群蛮夷跑了,给我杀!” 话音未落,他已策马冲出,墨云战马再次化作一道黑色闪电,朝着溃逃的鲜卑军追去。身后的岳家军亲卫与先锋铁骑紧随其后,马蹄踏得积雪飞溅,喊杀声在河谷中久久回荡。
夜幕渐渐降临,漠南草原的寒风裹挟着血腥气,吹遍了整个斡难河谷。经过半个时辰的追杀,八千苴罗侯军只剩下不到两百人,侥幸冲破包围圈,消失在黑暗的草原深处;其余的要么被岳家军的铁骑踏成肉泥,要么被后续赶来的袁军堵住去路,尽数剿灭。一场惨烈的大战,终于在夜色中落下帷幕。
河谷里,满地都是鲜卑兵的尸体与残肢断臂,鲜血浸透了积雪,汇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溪流,朝着低洼处流淌,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被关押的悉罗部落百姓已全部被解救,岳家军士兵正将多余的棉衣分发给他们,篝火在雪地里燃起,温暖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憔悴却渐渐有了生气的脸。
良久,百姓眼中的麻木终于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泪水与感激,纷纷朝着岳飞、杨再兴等人跪倒在地,口中不停喊着 “恩人”。有几名年轻的牧民,捡起地上掉落的弯刀,红着眼眶朝着鲜卑兵的尸体疯狂捅刺、砍杀 —— 他们的亲人,正是被苴罗侯的人当牛羊般肢解、烤食,这份血海深仇,哪能轻易平复?直到岳家军士兵上前拉住他们,劝了许久,才颤抖着放下武器,瘫坐在雪地里失声痛哭。岳飞与杨再兴站在篝火旁,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幕,眼中满是压抑的愤怒。杨再兴满身鲜血,玄色铠甲已被染成暗紫色,手中的银枪上,鲜血顺着枪尖滴落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走上前,从马鞍旁解下苴罗侯的首级,重重丢在地上,对着岳飞抱拳道:“末将幸不辱命,已斩杀这个恶獠!”
岳飞弯腰,看着地上双目圆睁的首级,缓缓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与赞许:“再兴,好样的。这苴罗侯屠戮百姓、生吃人肉,所作之事人神共愤,一刀斩了,倒是便宜他了。”
“便宜他了!” 杨再兴攥紧银枪,指节泛白,眼中怒火重燃,“末将恨不得将他五马分尸,让他为那些死去的百姓偿命!岳帅,等明年开春,我要当先锋!我要带着弟兄们,杀到轲比能的老巢去,让所有鲜卑蛮子都知道,屠戮百姓,就得付出血的代价!”
岳飞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望向黑暗的草原深处,声音坚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先安顿好这些百姓,等明日天亮,我们回赤崖城。轲比能失去了苴罗侯这支部队,实力大损,开春后,我们又多了几分胜算。”
篝火噼啪作响,温暖的光芒驱散了些许寒意。悉罗部落的百姓围坐在火堆旁,吃着岳家军分发的干粮,看着不远处巡逻的士兵,眼中终于有了希望的光芒 —— 他们知道,自己终于不用再受鲜卑人的欺凌,终于能好好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