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主神世界的枫叶林漫成一片红海。云望海拿着片最大的枫叶跑过来，叶边泛着金边，脉络里还缠着细碎的光丝，他非要把这“金叶子”别在云念安的发间：“大哥戴这个好看！像话本里的侠客！”
云念安刚取下叶子，就见云知味被朱雀长老牵着，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装着刚采的野菊，嫩黄的花瓣沾着晨露。“哥哥，插瓶瓶。”她踮起脚，把花往云念安怀里送，小胖手还攥着片被风吹落的枫叶。
云娇娇站在枫树下，正和主神说着什么，手里捏着片枫叶比对他的发带颜色，忽然笑出声：“还是枫叶红更配你，下次让织女给你织条红带。”
主神任由她摆弄，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三个孩子身上。云念安正耐心地把野菊插进玉瓶，云望海趴在他背上数他的发辫，云知味抱着他的胳膊晃悠，三个小小的身影在红枫映衬下，像幅暖融融的画。
“当年在凡界的书院，”云娇娇忽然轻声道，“我总说秋天是读书天，你还冷着脸说‘神不需要读书’。”
“现在信了。”主神接过她手里的枫叶，夹进随身携带的书里，“读不懂你的时候，就该多读书。”
云念安恰好听见这话，手里的玉瓶顿了顿。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排凡界话本，每本都夹着母亲喜欢的花叶，书页上还有父亲批注的小字——“此处她必笑”“这句似在说我”。原来神明也会为读懂一个人，偷偷做这么多功课。
傍晚时，四大长老在殿里摆了宴，桌上的秋酿是青龙长老用凡界的桂花和主神世界的灵泉酿的，揭开酒坛时，香气漫得满殿都是。云望海捧着个小酒杯，学着大人的模样抿了口，辣得直伸舌头，逗得众人笑个不停。
云知味被云娇娇喂着吃蟹粉小笼，小嘴巴油乎乎的，忽然指着窗外喊：“飞呀飞！”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候鸟正排着队往南飞，翅膀划过晚霞，留下淡淡的剪影。
“是往凡界飞呢。”玄武长老笑着说，“凡界的屋檐下，正等着它们筑巢呢。”
云念安看着那群候鸟，忽然想起母亲说的，当年她穿越无数小世界，就像这候鸟，总在寻找一个能落脚的屋檐。直到遇见父亲，才终于有了归处。
宴后，云念安陪着父亲在书房整理典籍。主神从书架上取下本《凡界岁时记》，翻开夹着枫叶的那页，指着“秋分祭月”四个字道：“今夜月圆，带你母亲去望月台。”
云念安点头，目光落在书页旁父亲的批注上——“娇娇说过，凡界的月亮比神宫的圆”。他忽然明白，所谓圆满，从不是天地法则规定的模样，而是心上人说的那句“我觉得”。
望月台上的月光格外清透，云娇娇靠在主神怀里，手里举着块桂花糕，说要“祭月神”。云望海和云知味在台边追着月光跑，银铃般的笑声撞在桂树上，落了满身花瓣。
云念安站在台边，看着月亮在天河里投下倒影，忽然觉得这月光里藏着很多故事——有母亲穿越世界的勇气，有父亲收起锋芒的温柔，有他们三个孩子的笑语，还有从凡界到主神世界，一路延续的牵挂。
“小安过来。”云娇娇朝他招手，把手里的桂花糕递给他半块，“尝尝，你父亲特意让厨房做的，比凡界的还甜。”
云念安咬了口，清甜的滋味漫过舌尖，混着月光的清辉，暖得人心头发颤。他抬头看向父母相视而笑的眼眸，那里盛着比月亮更亮的光。
原来母亲当年那“胆大包天”的一步，从来不是孤注一掷的冒险，而是穿过无数风雨，终于遇见了那个愿意为她撑起一片天的人。而这片天，如今不仅护着她，还护着他们这些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护着一整个充满烟火气的家。
夜风拂过桂花树，落下的花瓣沾在云念安的发间。他望着天边的圆月，轻轻笑了。
这样的秋天，这样的家，真好。
冬至这日，主神殿的回廊下挂起了凡界样式的红灯笼。云望海踩着板凳，非要亲自挂最高处的那盏，白虎长老在底下扶着他的腰，嘴里不停念叨：“往左点，再往左点，哎对，就这儿！”
云知味裹着件雪白的狐裘，被云娇娇抱在怀里，小手指着灯笼上的福字咿呀：“福……福……”她最近跟着朱雀长老学认字，逮着机会就想显摆。
云念安坐在暖炉边，手里捧着本凡界的《冬至习俗》，指尖划过“画九”二字。母亲说，凡界有冬至画九的习俗，每天画一笔，等画完九朵梅花，春天就来了。他正想着要不要找张纸来画，就见主神端着盆饺子走进来，白汽氤氲里，露出他难得带点烟火气的眉眼。
“刚从凡界学的，”主神把饺子放在桌上，目光落在云娇娇身上，“你说的那种元宝饺子。”
云娇娇凑过去一看，忍不住笑出声：“这哪是元宝，分明是你上次捏的混沌饺改良版。”嘴上嫌弃着，却先夹了个塞进他嘴里，“尝尝，熟了没。”
云望海挂完灯笼跑进来，闻到饺子香就扑到桌边，被青龙长老按住：“洗手去！刚摸完灯笼，满手灰。”小家伙不情不愿地被拉走，路过云念安时，还不忘偷偷抓了把桌上的花生。
云念安看着父母围着那盘“混沌饺”说笑，忽然想起父亲书房里的《凡界食谱》，其中“饺子”那页被翻得卷了边，旁边还画着歪歪扭扭的示意图。原来连主神都要为讨爱人欢心，偷偷下功夫学做凡俗吃食。
吃饺子时，云知味非要自己用筷子，结果饺子没夹起来，反倒把醋碟打翻了，酸气漫开来，逗得她自己咯咯直笑。云娇娇给她擦手，嗔道：“小馋猫，酸不酸？”
“酸！”云知味皱着小鼻子，却抢过母亲手里的醋壶，非要往云念安碗里倒，“哥哥……酸……”
云念安笑着接过来，往碗里滴了两滴，看着妹妹满足的小模样，忽然觉得这酸气里都带着甜。就像母亲总说的，过日子就该有酸有甜，太寡淡了反而没意思。
夜里守岁，四大长老搬来棋盘，要和主神对弈。云望海凑在旁边支招，其实是瞎指挥，一会儿让“马走田”，一会儿让“象过河”，惹得白虎长老笑骂：“你这臭棋篓子，比你爹当年还菜。”
“我爹才不菜！”云望海梗着脖子，忽然指着窗外喊，“下雪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雪花簌簌落下，是主神世界罕见的六角雪，落在红灯笼上，红的更艳，白的更洁。云娇娇拉着主神跑到廊下，伸手接住片雪花，笑着说：“凡界的雪也是这样，落在睫毛上会化，沾在发间会凉。”
主神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雪，指尖带着暖意：“这里的雪，不凉。”
云念安站在殿门口，看着父母在雪中相视而笑的身影，忽然想起母亲说的，当年她在凡界的冬至夜，独自一人啃着冷馒头，曾对着雪许愿，说要是能有个家就好了。那时她大概没想到，多年后会在主神世界，被心爱之人护在怀里看雪，身边还有三个吵吵闹闹的孩子。
雪越下越大，云望海和云知味早已在地毯上睡着了，小脸通红。云娇娇靠在主神肩头，看着窗外的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有你们在，真好。”
主神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三个孩子，最后落在她熟睡的侧脸上，眼底的温柔比殿里的暖炉还要烫。
云念安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只留一盏灯笼在廊下亮着。雪光映着红灯笼，在地上投下圈暖融融的光晕，像个温柔的拥抱。
他想，母亲当年那“胆大包天”的勇气，终究是没有错付。那些穿越世界的颠沛，那些孤注一掷的瞬间，都化作了此刻的团圆——有热饺子，有暖炉，有落雪，有牵挂，有从岁首到岁尾，绵延不绝的温暖。
这样的冬至，这样的家，就是最好的年景了。
除夕的主神殿被凡界的红绸缠满了廊柱，云望海踩着高凳，把最后一串鞭炮挂在檐角，白虎长老在底下举着防火符，嘴里念叨：“等会儿点着了可别乱跑，这玩意儿比天河的雷鱼还炸得慌。”
云知味穿着红棉袄，被云娇娇抱在怀里，手里攥着块芝麻糖，小舌头舔得糖纸沙沙响。“娘亲，红包……”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眼睛瞟着朱雀长老刚包好的红包，那红包上绣着的金凤凰，是用主神世界的金丝线绣的。
云念安坐在殿内的暖炉边，帮父亲整理着凡界带来的春联。主神手里拿着支毛笔，正对着“阖家欢乐”四个字琢磨，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团，他皱了皱眉，又换了张纸。
“不用那么较真，”云娇娇走过来，从他手里拿过毛笔，随手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你看，这样才有凡界的年味。”
主神看着她笔尖的墨痕，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两人共执一支笔，在红纸上落下最后一笔。墨香混着她发间的花香漫过来，他忽然低声道：“以前总觉得，神明不需要这些俗礼。”
“现在呢？”云娇娇抬头看他。
“现在觉得，”他目光扫过满殿的红，落在三个孩子身上，“有这些，才像过年。”
云念安把写好的春联递出去，青龙长老立刻乐呵呵地拿去贴，贴歪了三次，被云望海笑话：“青龙爷爷比我还笨！”
年夜饭的桌子摆得长长的，凡界的腊味、主神世界的灵菜堆了满满一桌。云望海抱着个酱肘子啃得满脸油光，云知味用勺子舀着八宝饭，米粒沾得鼻尖都是。云娇娇给主神夹了块红烧鱼，笑着说：“凡界讲究年年有余，你得多吃点。”
主神刚把鱼放进嘴里，就见云望海举着酒杯跑过来，杯子里的果酒晃出大半：“爹爹，干杯！娘亲说喝完这杯，我们又要长大一岁啦！”
“慢点喝。”主神接过他的杯子，替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眼底的笑意比杯里的果酒还甜。
守岁时，四大长老搬来骰子，要和孩子们玩掷彩头。云望海手气极好，掷出个“六六大顺”，抱着赢来的糖果笑得合不拢嘴。云知味没掷赢，瘪着嘴要哭，云念安把自己的彩头塞给她，她立刻破涕为笑，举着颗糖往他嘴里送。
云娇娇靠在主神怀里，看着孩子们嬉闹，忽然听见远处传来鞭炮声——是云望海缠着白虎长老点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混着小家伙兴奋的尖叫。
“你看，”她抬头对主神笑，“比主神世界的雷劫还热闹。”
主神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混在鞭炮声里，轻得像羽毛：“因为有你在。”
云念安恰好在这时抬头，看见父亲落在母亲发间的吻，看见母亲泛红的眼角，忽然觉得满殿的红绸都失了色。他想起母亲说的，当年她在快穿世界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在除夕夜里，帮一个老人守岁。那时她看着别人家的灯火，心里空落落的，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主神世界，被这么多人的温暖围着。
钟声敲响时，云望海和云知味已经趴在地毯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糖果。云娇娇靠在主神肩头，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嘴里嘟囔着“明年要种桃树”。
主神轻轻抱起她，往寝殿走去。云念安跟在后面，替弟弟妹妹掖了掖被角。窗外的鞭炮还在响，红灯笼的光晕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片温暖的红。
他站在殿门口，看着父母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明白，母亲当年那“胆大包天”的勇敢，从来不是为了颠覆什么，只是为了奔赴一份温暖。而这份温暖，如今已长成了参天大树，庇护着他们，从凡界到主神世界，从岁首到岁尾，岁岁年年，永不缺席。
新的一年，就这样在满室的暖意里，悄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