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北疆黑风关城楼如巨兽蹲伏,旌旗猎猎,风声如呜咽的胡笳,在苍茫天地间回荡。
接连成片的军帐驻地,篝火熊熊,映照得铸铜酒器锋芒烁烁。
将领们围坐毡毯,铠甲未卸,烤全羊的焦香混合着烈酒的醇厚,在空气中弥漫,乐师拨动胡琴,铮铮弦音如裂帛,与欢呼交织成边关独有的豪歌。
酒宴至酣处,北疆军将与玉剑弟子开始捉对比斗。初始尚有几分矜持,你来我往的招式百样。及至战意上头,一对一逐渐变成多对多,更有甚者已然抛却兵器,直接肉身搏击、拳拳到肉。
围观的双方上层不以为意,举杯换盏言笑晏晏,更有好事者直接堂而皇之开了赌盘。
并肩作战、争锋斗勇,素来是武修之间最易促进关系的方式。
北定王楚渊辰向身侧客座主位的晏城举杯:“属实不曾想到,此番会是你亲身前来。”
晏城此行所带玉剑弟子不多,总计只三千人数,却无一不是锻体九重境之上的菁英弟子,更有百名韵灵三重境之上的高阶武修,需知整个北疆军中,能够凑出来的高阶武修总数也不过如此。
且玉剑山庄素以战力彪悍着称,出自玉剑山庄归一、演武二殿的菁英弟子,纵然操练兵马、行军布阵之能不及北疆军将,单论战力,却是毫不逊色。
“是晏某亲向庄主请命,赴此北疆之行。”
晏城举杯一饮而尽,向楚渊辰亮了亮杯底,笑道:“犹记当年,银骑啸西风,飒沓如流星。如今世殊时异,不来亲来一趟,终究难平。”
四目相对,楚渊辰举盏,一饮而尽。
他与晏城,确是旧相识。
那时长枪纵马定北疆的北定王楚渊辰未曾封疆北域,一剑惊鸿立威江湖的惊鸿剑尊也未曾接任玉剑山庄庄主之位。
楚渊辰为成为嫡亲兄长的助力而远赴北疆,亲赴前线剿杀蛮族异兽,惊鸿剑尊携亲友前来襄助爱人,跟随在她身边时间最长的,便是晏城。
惊鸿剑尊性情洒脱,以诚论交,不以身份论尊卑,晏城呼之为‘师姐’,楚渊辰便担了‘姐夫’之名。
“你在,我放心。”
楚渊辰只道这一句。
晏城颔首:“定不负所信。”
千言万语无用,一壶烈酒足矣。
篝火舔舐着青铜支架,一只硕大的烤全羊横卧其上,表层均匀撒了一层粗盐与干草灰,这是北疆独有的制法。干草灰源自北疆一种风味独特的香茅草,能令腥膻的成羊肉滋味鲜美绝伦。
脂肪在炭火中滋滋作响,间或滴落,化作一缕缕青烟,晏城削下几片炙烤得滋滋作响的熟肉,稍稍一放凉便送入口中,登时鲜香满口,唇齿生津。
“前些时日,庄主修为突破了韵灵七重境,根基稳固,心障无漏。”
“凤君不负金娃娃之名,在东域重归蛮荒之地开出了一岭富饶矿脉,九殿与诸多域内势力争得不可开交。”
“庄主不欲剑尊潜心修炼,寻来各色逢天地变动而侥幸开启灵智的诸多灵兽,尽数填充送入照影阁,剑尊先是不堪其扰,避之不及,如今却是甘于其中,更将一只雪白灵狐留在身边,时时投喂,生生喂胖了数圈不止。”
……
晏城是个纯粹的剑客,否则他的剑道也不会淬炼至如今这般臻于化境的境地,但同时,因出身、成长、经历等诸多原因,他的剑道与诸多剑修的锋芒毕露不同,而是自天地生死间悟道,为生死涅盘。
他的性情也如他的剑一般,藏刃于内,圆融无锋。
随着晏城闲谈般地话聊,楚渊辰的眉目逐渐舒缓,面上也不知何时带上了许久不曾露出的淡淡笑意。
众北疆军将不远不近地看着望着,心下亦随之松懈。
篝火场上热腾腾的喧闹气氛越见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