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屏住呼吸,摸向了腰间的桃木剑。钟声和磬声还在继续,叹息声不时夹杂其中。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温度骤降,供桌上的烛火疯狂摇曳,几乎要熄灭。
这绝不是寻常的物理现象!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着周围的能量流动。
没有阴风,没有鬼影,甚至感觉不到阴气,只有凭空自鸣的钟磬之声,在佛殿里上演着违背常理的一幕。
钟声不紧不慢地响着,铜磬每隔十几秒便会自鸣与之应和。声音在空旷的寺院里回荡,钻进耳朵,直逼心神。
这时,我随身携带的罗盘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了那尊铁佛的背后!
我心中一动,难道根源不在外面,就在这大殿之内?
钟磬之声还在耳边回荡,叹息声仍旧贴在耳边。我深吸一口气,握紧古钱,小心翼翼地绕向铁佛背后的角落。
那里,会藏着什么?这持续不断的异响和叹息,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钟声和磬音忽然停了下来。大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我的呼吸声。手电光柱在铁佛背后的阴影里晃动,那一闪而过的微光瞬间消失。
我确信自己没看错。虽然很微弱,但那的确是一缕光,而且绝不是普通的反光。
难道?这佛底下有东西!
我心里发毛,强压住掉头就跑的冲动,慢慢退到了殿外。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掏出手机,我直接拨通了算盘的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夏语冰的喘息。
“喂,七郎哥?咋样了?还真他娘的拍到鬼了?”声音带着不情愿的敷衍。
“少废话!”我压低声音,“赶紧的,带上你的工兵铲和我那个背包,赶快来铁佛寺。再晚就来不及了!”
算盘一听我这语气,立马清醒了:“我靠!真出事了?等着!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准到!”
挂了电话,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漆黑的大殿深处,长舒一口气。回想刚才的一幕虽然瘆人,但除了制造动静,好像也没造成实质性伤害。叹息声,除了悲凉,也全然感受不到恶意。
更像是……指引?或者是无法安息的执念,在诉说。
不到二十分钟,算盘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啥情况啊七郎哥?”他跳下车,紧张又兴奋。
我把他拉到佛龛后面,指着那片看似寻常的地面:“刚才这里有光闪了一下。我怀疑底下有东西。”
算盘蹲下身,敲了敲地面,又趴下闻了闻:“底下是实的啊……不过七郎哥!在佛祖他老人家面前随便动土,合适吗?”
“你少扯淡!想办法把里面的东西找出来,佛祖会宽恕的!”我小声正色道。
事不宜迟,我们轮流上阵,挥汗如雨。寂静的夜里,只有工兵铲和碎石摩擦的声音。泥土很硬,混杂着碎石块,挖起来异常费力。汗水湿透了衣服,算盘一边挖一边小声抱怨着这比搬砖还累。
挖了将近两个多小时,下去三米多深,算盘突然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有了!”算盘喊道。
我们小心地清理开周围的浮土,黑乎乎的轮廓逐渐显露。但渐渐的,底下的轮廓越来越大,工程量和泥土也越来越多。随着部分泥土被移开,我和算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又一尊铁佛!
我们体力有限,挖了半天,也只让铁佛的头露了出来。佛身依然埋在地下。
形制、大小,甚至粗糙的做工,都和殿里供奉的那尊一模一样。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不同的是,这尊埋在地下的铁佛,眼睛下,各有一道泪痕,在脸颊上流着,光照下格外刺眼!
“我……我的娘诶……”算盘声音发颤,一脸心惊,“七郎哥,这……这佛怎么还流起泪来了?这……这…是大凶之兆啊!”
一股寒意从我脚底直冲头顶。铁佛现世,本该是祥瑞之兆,但看着那两行落下的泪滴,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念头。
我俩看着这流泪的铁佛,半晌说不出话。还是算盘先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这事儿太大了,咱……咱得报警吧?不对,得报告文物局?”
第二天,在有关部门的协调监督下,这尊铁佛被请了出来。消息传开,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各种猜测和谣言满天飞。新闻和自媒体蜂拥而至,还吸引了许多人前来瞻仰铁佛的容貌。
事后,我托关系查了不少地方志和老档案。坐在桌前熬了一夜,终于揭开了铁佛的来历……
原来,两尊铁佛出自明代,寺庙的原址历经多次损毁和重修,铁佛始终安然不动保佑着一方水土。
可随着战争的爆发,国运艰难,铁佛的命运也随之飘摇不定。
1937年膏药国悍然发动卢沟桥事变,抗战全面爆发。膏药国军队最终占领了佛寺附近的城镇,大肆屠戮以及前期的准备不足,让军需极度短缺。
为稳固战争的步伐,军队开始向占领区大肆收缴物资。几经伪装,最终将屠刀伸向了佛寺……
这天,香火鼎盛的佛寺满是哀伤,平日里,广纳天下百姓的大雄宝殿,殿门紧闭。和尚们跪在门外,对殿内说:师傅,城门失守了,膏药国人马上就来了,咱们斗不过。为了寺中僧众着想,还是暂避锋芒吧,等太平盛世再回来也不迟啊。
苍老的声音叹息道:“贫僧已至暮年,如今到处兵荒马乱。我老了,走不远了,只会拖累你们。我自幼在此,伴着佛爷修了一辈子,舍不得了,你们走吧,只要心中有佛,在哪都是修行。不要为我悲伤,贫僧马上就要舍弃这副臭皮囊了,来世定会侍奉于佛祖两厢。”
和尚们纷纷落泪,监寺和尚久久不语,把心一横,走进了佛殿,几名僧人也跟了进去,其余的和尚面带悲伤,出了寺庙。老和尚跪在佛前,望着跪在身后的几人,悲戚说道:“留下来,九死一生,你等又何必做无谓的牺牲。”
师傅,宝刹在这里,佛也在这里,我们怎能弃佛而去。
老和尚长叹一声,没再说话,起身焚了炷香,朝铁佛磕了三个头。
一柱香后,寺门被粗暴的踢开,按耐不住的膏药国军队将寺庙团团围住,一个眉间阴狠的军官走了进来。
“听闻贵宝刹久负盛名,皆因寺中有两尊至宝铁佛,传说是古之遗存,珍贵无比,价值连城。”军官用蹩脚的中文说道。
老和尚道了声佛号:“出家人不打诳语,那铁佛是我佛门圣物,倘若诚心拜祭,便会绽放光华,彰显佛迹,得佛祖庇佑。”
“哦?” 军官撕下伪装,冷笑道:“大师此言别有深意啊,既如此神奇,还请大师将铁佛交出来,好把宝物献给天皇。”
“那铁佛深受历代住持所供奉,已然离不开了,老衲有心无力。”那军官脸色一沉,面露不悦。士兵不客气的呵斥:“老和尚,快快滴将铁佛献出来,否则全都死啦死啦滴。皇军还会一把火烧掉你的寺庙。”
“ 阿弥陀佛,铁佛是这庙里传了几百年的文化瑰宝,岂能流落倭奴之手,纵使屠戮僧众也只当杀身成仁,烧我寺庙,更是徒劳。”老和尚从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