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的官道上,烈日炙烤着大地,路面被晒得滚烫,空气仿佛都在扭曲。一匹乌骓马正奋蹄疾驰,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像一条黄色的巨龙,绵延数丈。马上的骑士穿着一身染血的铠甲,铠甲上的鳞片大多已经变形,有些地方还嵌着箭头的碎片,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显然经过了一场恶战。
他正是从云州赶回长安的尉迟恭,此刻他眉头紧锁,像两座小山丘,牙关紧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滴进脖颈里,瞬间被蒸发。这汗水不仅是因为赶路的疲惫,更因为肩上那处尚未愈合的箭伤,每一次颠簸都像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伤口,疼得他几乎晕厥。
这箭伤是在三天前的一场突袭中留下的。当时突厥人趁着夜色偷袭云州城,月光被乌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只有火把的光芒在风中摇曳。尉迟恭亲自带兵迎敌,混乱中,一名突厥神射手躲在暗处,一箭射来。那箭头是特制的三棱形,淬了火,穿透力极强,瞬间就撕开了他的铠甲,像一条毒蛇钻进肉里,深可见骨。
军医处理伤口时,光是从肉里挑出的碎骨就有三小块,每一块都带着暗红色的血。鲜血染红了整整一盆清水,换了三盆才勉强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包扎时,军医用了足足半斤草药,厚厚的布条缠了一层又一层,可血还是止不住地往外渗。
“驾!” 尉迟恭猛地一夹马腹,双腿用力,乌骓马发出一声嘶鸣,声音凄厉,仿佛也在承受着这份痛苦。它跑得更快了,四蹄翻飞,几乎要飞起来。尉迟恭知道,长安城里正有一场关乎大唐命运的较量,李杰正被那些文官围攻,像一群饿狼撕扯着一块肥肉。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为李杰说句公道话。
新械坊的火药是云州守军的希望,那些球形弹壳炸在突厥重铠上,能炸开一个碗口大的洞,是守城的利器。若是李杰倒了,火药断了供,云州城怕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城中的百姓就要遭殃,将士们的血就白流了。
经过两天两夜的疾驰,中途只在驿站歇了不到三个时辰,长安的城楼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那巍峨的城楼在阳光下闪着灰黑色的光,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尉迟恭松了一口气,眼前却一阵发黑,金星乱冒。肩上的伤口因为长时间的颠簸再次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马背上,形成一朵朵暗红色的花,像极了战场上绽放的死亡之花。
他咬着牙,强撑着精神,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催促着马儿向城门跑去。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渗出血丝,他却浑然不觉。
守城的士兵看到是尉迟恭,连忙打开城门,脸上露出惊讶和敬佩的神色。他们认得这匹乌骓马,也认得这身熟悉的铠甲,只是此刻的将军太过狼狈。“尉迟将军,您怎么回来了?看您这模样,是不是云州战事吃紧?” 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问道,他的眼里满是担忧。
尉迟恭勒住马,缰绳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陛下在哪?”
“陛下正在太极殿早朝。” 士兵连忙回道。
“好!” 尉迟恭调转马头,缰绳一紧,乌骓马转身时差点摔倒,显然也已精疲力尽。他直奔皇宫而去,铠甲在阳光下闪着寒光,身上的血腥味和汗味混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刺鼻的气息,像屠宰场的味道。沿途的宫女太监看到他,都吓得纷纷避让,有的甚至躲到了柱子后面,偷偷打量着这位满身血污的将军。
太极殿内,早朝正在进行。檀香袅袅,烟气缭绕,却驱不散空气中的火药味。周范等御史正唾沫横飞地弹劾李杰,列举着他的种种 “罪状”,声音尖利,像指甲划过玻璃。
“陛下,李杰私藏军器,意图不轨,若不早日处置,必成大祸!” 周范拿着那份 “十罪” 黄绸,抖得 “哗啦啦” 响。
“没错,他还妖言惑众,说什么打雷是云层放电,简直是亵渎神明!” 另一位御史附和道,脸上满是鄙夷。
文官们纷纷点头,像一群啄米的鸡,朝堂上一片声讨之声。李世民坐在龙椅上,脸色凝重,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扶手,发出 “笃笃” 的声响,显然也在犹豫。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文官,又想起李杰造出的火药在战场上的威力,心里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哐当、哐当” 的声响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一个侍卫匆匆跑进来,脸上带着慌张,单膝跪地禀报:“陛下,尉迟恭将军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尉迟恭?” 李世民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说道,“宣他进来!” 他没想到尉迟恭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难道云州出了什么事?
尉迟恭大步走进殿内,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却又带着一股不容阻挡的气势。身上的尘土和血迹让他看起来狼狈不堪,头发散乱,沾着草屑和血痂,但他的脊梁依旧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曲的长枪,眼神锐利如鹰,扫过殿内的百官。
他走到大殿中央,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而是猛地扯开了肩上的衣甲。“刺啦” 一声,粗布和皮革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刺耳,像一声惨叫。
露出的伤口狰狞可怖,伤口周围的皮肉外翻,像一朵盛开的烂花。结痂的血渍呈黑褐色,与新渗的鲜红色鲜血混在一起,形成诡异的色彩。暗红色的血迹浸透了包扎的布条,层层叠叠,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有些地方甚至结了血冰,看起来触目惊心。
百官们都吓了一跳,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像风吹过树林。有些胆小的文官甚至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吏部尚书房玄龄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着那处伤口,他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箭伤。
“陛下!” 尉迟恭单膝跪地,甲胄撞击地砖的声响 “咚” 的一声,震得整个大殿都仿佛在颤抖,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百官们的心也跟着一紧,像被一只大手攥住。“这是突厥重铠下的箭伤!” 他指着自己的伤口,声音因为疼痛和愤怒而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云州守军每日都在流血,每时每刻都有人倒下!昨天夜里,城西的角楼被攻破,三十名士兵全部战死,他们的尸体都还没来得及收!若无李大人的火球弹,打破突厥人的重铠阵,臣根本回不来,云州城也早就沦陷了,城中的十万百姓就要沦为突厥人的奴隶!”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他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的帛书,帛书被汗水和血水浸透,已经有些发皱,边角都磨破了。这帛书是他在驿站歇脚时,忍着剧痛写就的,当时伤口疼得他几乎握不住笔,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大小不一,还带着不少血点,有些字甚至被血渍晕开,模糊不清,显然是因为伤口疼痛而颤抖所致。
“陛下,这是老臣的血书!” 尉迟恭将帛书高高举起,手臂因为用力而颤抖,伤口的血顺着手臂流到帛书上,又滴落在地上,“老臣尉迟恭,愿以阖家性命担保,李杰所造乃救国之器,绝非祸国之物!他一心为国,鞠躬尽瘁,为了造火药,他三天三夜不合眼,眼睛都熬红了,手上全是冻疮和烫伤!若有半句虚言,老臣甘受凌迟之刑,连累全家,男丁斩首,女眷为奴,绝无半句怨言!”
帛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力透纸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心。“火球弹破突厥重铠,如摧枯拉朽,云州守军赖此得以喘息。上月十五,突厥五万大军攻城,正是靠着李大人送来的二十枚火球弹,才守住了城池,斩杀敌军三千余人…… 李杰日夜操劳,改良火药,只为早日退敌,其心可昭日月。若因奸佞谗言而诛此良才,恐寒天下将士之心,断我大唐臂膀……”
李世民看着那卷染血的帛书,又看了看尉迟恭肩上的伤口,眼神中闪过一丝动容。他知道尉迟恭的为人,向来耿直,像一块顽石,从不说谎,更不会拿全家性命开玩笑。他跟随自己多年,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从没有过半点私心。
周范等御史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像被泼了一盆脏水。他们没想到尉迟恭会突然回来,还带来了这样一封血书,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周范强作镇定地说道,声音有些发飘:“尉迟将军,你刚从云州回来,怕是被李杰的花言巧语蒙蔽了。他造火药或许有几分用处,但私藏军器、意图不轨也是事实,那些证据确凿,你怎能以全家性命担保?难道你想让全家都跟着他陪葬吗?”
“你闭嘴!” 尉迟恭猛地抬头,怒视着周范,眼中喷出怒火,像要把他烧化。他的胸膛剧烈起伏,伤口的疼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依旧死死地盯着周范,“你这种只会在朝堂上搬弄是非的小人,怎知前线将士的疾苦?怎知李大人的心血?你见过突厥人的重铠吗?你见过将士们的肠子流出来还在厮杀吗?你见过百姓被掳走时的哭喊吗?若不是你们在后方拖后腿,我军早就击退突厥了!”
朝堂上再次陷入混乱,双方又开始了激烈的争吵。文官们指责尉迟恭被李杰蛊惑,武将们则痛骂文官们不顾国家安危。争吵声像潮水般在大殿里涌动,震得梁上的灯笼摇晃不止。李世民看着眼前的一切,手指停止了敲击,陷入了沉思,龙椅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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