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一滴冰冷的汗水,从老鼠强的额角滑落,摔在满是油污的桌腿上,碎成几瓣。
整个“鬼母客栈”的大堂,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甚至连呼吸都已停滞。他们的目光,全都汇聚在那个瘫倒在地的身影上。
“人屠”刘。
这个在枯木寨能止小儿夜啼的炼气八层体修,这个上一刻还狞笑着要将人生吞活剥的“主刀医生”。
此刻,竟像个被抢走了糖果的三岁孩童,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的手掌,发出了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无尽恐惧的……啜泣声。
“呜呜……我的手……它……它想打我……它不是我的……”
他那颗建立在绝对力量上的道心,在刚才那匪夷所思的、无法被理解的接触中,被陈狗剩那股混沌的、不讲任何道理的疯癫意念,彻底碾碎了。
老鼠强感觉自己的牙齿在疯狂地打颤,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看着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人屠”刘,又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移向了那个站在原地、一脸无辜的“疯子”。
陈狗剩正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治疗成果”。
“哎呀,你看,这不就好了嘛。”
他脸上露出了“主治医师”般的、充满了“医者仁心”的欣慰笑容,“早说你有病,早点接受治疗,不就没事了?”
在他看来,这位“脾气暴躁的外科主任”,在接受了他那套独创的“tcm疗法”(接触性感染精神疗法)之后,终于释放了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压力,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效果,立竿见影,比电疗强多了。”陈狗剩满意地点点头。
随即,他那充满了“关爱”的目光,扫向了大堂内其他那些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浑身僵硬的“医护人员”——老鼠强,以及那七八个手持法器、本准备一拥而上的黑店伙计。
“嗯?”陈狗剩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看到这些“医护人员”一个个脸色惨白,浑身抖如筛糠,手中还紧紧握着“手术刀”(法器),眼神里充满了“对工作的焦虑”和“对院长的恐惧”(实则是对他的恐惧)。
“哎呀呀,不得了。”陈狗剩一脸凝重地摇了摇头,“看来……这不是个例,是集体爆发的心理障碍啊。”
“看看你们,一个个精神压力这么大,弦都绷断了。这还怎么为广大病友提供优质的医疗服务?”
他觉得,作为“新上任的院长”,自己有责任、也有义务,为自己手下的“员工”,进行一次全面而又深刻的“集体心理疏导”。
“别怕!”
陈狗剩张开双臂,像个即将拥抱迷途羔羊的神父,脸上挂着最和善、最纯真的笑容。
“我是医生!我来帮你们!”
“都放松!不要压抑自己!”
话音未落,他那双不合脚的“神行靴”符文微光一闪,整个人像一溜青烟,主动地、热情洋溢地,冲向了那群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病友”!
“魔……魔鬼啊!!”
一个离他最近的伙计,只感觉眼前一花,那个疯子就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
他吓得怪叫一声,手中那柄本想偷袭的淬毒匕首,下意识地便朝着陈狗剩的心口捅去!
“哎?这位病友怎么还随身携带体温计?”
陈狗剩看着那闪烁着幽绿光芒的“体温计”,觉得对方“病情”很严重,连“体温计”都拿不稳了。
他侧身一晃,那诡异的、卡bUG般的“闪现”副作用再次触发,身体极其突兀地横移了半寸,恰好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刺。
紧接着,他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那个伙计的肩膀上。
“放松!别紧张!你看你,都出汗了!”
接触,发生了!
那伙计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与恐惧瞬间凝固。
【tcm疗法(接触性感染精神疗法)启动...同化成功...】
那伙计眼中的神采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致的、充满了“哲学思辨”的茫然。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只还握着匕首的手,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同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堂中央那根用来支撑房梁的、黑漆漆的巨大柱子上。
他仿佛看到了“道”,看到了“人生的真谛”。
“噗通”一声,他丢掉匕首,竟走到那柱子前,用一种极其虔诚的姿态,缓缓地抱住了它。
“我是蘑菇……”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大彻大悟”后的平静与祥和。
“我在……光合作用……”
【随机窃取成功...获得物品:三颗‘回气丹’...】
“咦?掉糖了?”陈狗剩眼疾手快,将“掉落”的丹药收好,脸上露出了“治疗成功”的欣慰笑容。
“你看,这位病友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禅’,进入了‘天人合一’的境界。下一个!”
他像个在派发传单的推销员,热情不减地冲向了下一个目标。
“不!别过来!别碰我!”
另一个伙计吓得肝胆俱裂,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火球符,就要激发!
“哎呀,这位病友怎么还随身携带‘暖宝宝’?还是易燃易爆款的!”
陈狗剩觉得“在室内玩火,极其危险”,一个箭步上前,赶在对方激发符箓的前一刹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和符箓)。
接触,再次发生!
“别玩火!危险!”
【tcm疗法(接触性感染精神疗法)启动...同化成功...】
那伙计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惊恐瞬间被一种“内急”的焦灼所取代。
他看了看手中那张还未激发的火球符,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裆,仿佛感受到了某种“天人感应”。
“火……火!”
他猛地一撕裤腰带,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旁若无人地蹲了下来,嘴里发出了“大彻大悟”般的咆哮。
“我的丹田……像火一样在燃烧!我的丹……要成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瞬间在整个大堂内弥漫开来。
【随机窃取成功...获得法器:‘生锈的铁剑’...】
陈狗剩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熏得后退了两步,捏住了鼻子。
“我靠!这……这又是什么新型的‘行为艺术疗法’?”
他看着那个正蹲在地上、满脸通红、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仪式”的“新病友”,一脸的嫌弃与不解。
“这医院的病友……口味都这么重的吗?随地大小便还这么理直气壮?太不文明了!”
他不再理会这个“正在炼丹”的伙计,又将“关爱”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
“别……别过来……”
“我是树!我不是人!”
“救命啊!我娘子还在等我回家吃饭!”
在陈狗剩那充满了“医者仁心”的“热情治疗”下,整个“鬼母客栈”的大堂,彻底化作了一片充满了荒诞与混乱的“疯人院”。
一个又一个平日里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散修伙计。
此刻,都变成了“行为艺术家”。
有的在学蘑菇“光合作用”。
有的在当众“炼丹”。
有的则在学蜘蛛,试图从墙角爬上房梁。
还有一个,则抱着那个还在哭泣的“人屠”刘的大腿,一起放声高歌:“咱俩都是好兄弟,来生还要在一起……”
场面,一度十分“和谐”且“感人”。
……
桌子底下,老鼠强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将身体缩在最黑暗的角落,浑身抖如筛糠。
他眼睁睁地,看完了整场“集体治疗”。
他看着那些平日里与他称兄道弟、甚至实力还在他之上的凶徒,是如何在那个疯子轻描淡写的“拍一拍”、“摸一摸”之下,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一个个地,变成了连畜生都不如的、彻底的……傻子。
这不是神通。
这不是幻术。
这他妈的是瘟疫!是诅咒!
一股深入骨髓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想起了自己。
想起了自己是如何在那片小树林里,被这个疯子“治疗”后,变成了“运输大队大队长”。
如果不是自己“演技好”,及时“清醒”过来……
老鼠强不敢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的道心,那颗本就建立在投机取巧与贪婪之上的、脆弱不堪的修行之基,正在这极致的恐惧与荒诞面前,疯狂地颤抖、崩裂!
“魔鬼……”
他失神地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绝望。
“他是魔鬼……我……我竟然……我竟然把一个真正的魔鬼……带到了天星城……”
他想到,自己那所谓的“b计划”,那所谓的“掮客”美梦,是何等的可笑,何等的……愚蠢!
“噗——!”
一口逆血,再也压制不住,从他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道心,碎了。
……
“哎呀,大获全胜!”
陈狗剩站在“和谐融洽”的“病友”中间,拍了拍手,脸上露出了“主治医师”完成了一场高难度集体手术后的、神圣而又满足的笑容。
“你看,大家现在的情绪,不就都稳定下来了吗?一个个都找到了真实的自我,多好。”
他正感慨着自己的“医术高明”,突然,听到角落的桌子底下,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极其微弱的“呜咽”声。
“咦?”
陈狗剩好奇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掀开了那块脏兮兮的桌布。
他看到了。
那个本该是自己“专属导游”的“临时工”老鼠强,正蜷缩在最里面,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眼神涣散,似乎……“病情”也加重了?
“哎呀呀,真是粗心大意!”
陈狗剩一拍脑袋,脸上露出了“医生”的歉意。
“光顾着给新来的病友做‘心理疏导’了,怎么把你这个‘老病号’给忘了?”
他看着瑟瑟发抖、眼中只剩下无尽恐惧的老鼠强,脸上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蔼、最富有“医者仁心”的灿烂笑容。
“别怕,别躲着了。”
他伸出手,探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轮到你了。”
“该……接受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