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蜜河的银莲晒到第三茬时,都市医院的快递先来了个鼓鼓的信封,拆开时飘出片压平的豌豆叶,叶面上用圆珠笔写着行小字:“李医生的处方签,在番茄架上开花了。”紧跟着,一个更大的箱子踩着晨露送到,箱底压着片半干的番茄叶,叶脉间蓝黑钢笔字清晰可见:“李医生的处方签,在菜畦里发了芽。”
老教授的附言和语音一同传来,背景里满是孩子们的欢叫。那位总板着脸的李医生最近像换了个人——上周给双马尾姑娘开化疗方案时,不光在处方签背面画了株番茄,红笔涂的果实,绿笔描的藤,连虫眼都点了两个,还特意标着“7天后结果,比药片甜”。小姑娘把处方签折成纸船埋进儿童菜园,如今半张泛黄的纸页正从泥土里探出来,纸边缠着圈嫩红的番茄须,像系了个绿丝带,上方还冒出株小苗,两片圆叶托着颗指甲盖大的青果,倒像是处方签自己结出来的。
“现在病房里流行‘菜畦处方’。”护士发来的视频里,李医生正蹲在菜畦边,给个戴口罩的小男孩量番茄高度。男孩病号服袖子空荡荡的,却举着铅笔在本子上画番茄,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坑,模仿着果实上的虫眼。“发烧的孩子,他会开‘每天看三次豌豆花’;闹情绪不吃饭的,就写‘摘两颗草莓,分颗给邻床’。”镜头扫过护士站的公告板,十几张处方签用夹子串成排,每张背面都画着蔬菜——给焦虑的母亲画了株安神草,给失眠的老人画了串垂着露水的葡萄,最底下那张画着片银莲,旁边写着“苏老师寄来的银莲干,每日三钱,用星蜜河的故事冲泡”。
我把银莲干装进竹篮时,街坊奶奶颤巍巍端来个陶罐,里面是熬了整夜的蜂蜜柚子膏:“听护士说有孩子化疗后嘴巴苦,让李医生给孩子们抹在面包上,就说是‘田园的甜味处方’。”她又往竹篮里塞了把向日葵籽,“让他开处方时撒两颗,向日葵跟着太阳转,孩子们看了心情准能亮堂。”竹篮晃过菜畦,带起阵风,吹得新结的番茄在枝上轻轻晃,像串红灯笼在应和。渔排阿叔蹲在田埂上编竹筐,见了直乐:“这城里的医生,连开药方都带着土气了!”他往我兜里塞了把刚摘的黄皮果,“酸中带甜,给孩子们泡水喝,当咱星蜜河的‘辅药’。”
三天后收到李医生的短信,只有张照片:他办公室窗台上摆着个罐头瓶,里面插着银莲干,瓶身上贴着张处方签,诊断栏写着“都市疲惫症”,处方栏是“星蜜河银莲茶,每日一泡,配菜畦风光服用”。渔排阿叔路过时瞅见照片,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咋治城里人的‘硬心肠’了!”他转身扛来捆海菜绳,“让孩子们把愿望写在绳上,咱们在星蜜河这边种上菜,等藤蔓顺着绳子爬过去,愿望不就传到城里了?”
傍晚的菜畦边,我和渔排阿叔的小孙子忙着把海菜绳的一头系在番茄架上,另一头缠在准备寄走的木箱把手上。箱里装着向日葵籽、黄皮果、草莓酱和蜂蜜柚子膏,最底下压着张纸条,是街坊们凑的“田园处方”:“若见乌云压顶,可往菜畦走走。看蚂蚁搬家,听豆荚炸裂,待露水打湿裤脚,心自会软成春泥。”夜里封盖时,发现里面多了个贝壳罐,是小孙子偷偷放的,罐里装着星蜜河的细沙,沙面上用树枝写着:“医生叔叔,沙子会记得所有开心的事哦。”
我仿佛能看见,当这箱东西抵达都市医院的顶楼,李医生会把海菜绳系在垂直菜田的钢筋上。不久后,星蜜河的向日葵会顺着绳子往上爬,穿过城市的高楼,把处方签上的字迹泡软,让每个冰的诊断名词,都在菜畦里开出暖暖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