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机耕道出现在视野中,青山心头一松,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虽然只是简陋的土路,但平整坚实的路面让青山几乎要落下泪来。他不敢停顿,背着志斌踏上机耕道,脚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场部方向加速前进。身体的疲惫和酸痛此刻都被抛在脑后,只有背上志斌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是唯一要紧的事。
“坚持住!看到路了!马上就到!”青山嘶哑地喊着,既是给志斌打气,也是在压榨自己最后的力量。每一步都沉重无比,脚下的机耕道仿佛也在摇晃。
就在他感觉快要力竭时,远处传来了熟悉的“突突”声!一辆用于巡山和运输物资的拖拉机正沿着机耕道颠簸着驶来,车后卷起一小片尘土。开车的正是场部负责后勤和机修的老王头!
“老王头!!”青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劈了叉,带着哭腔和绝处逢生的狂喜。
拖拉机在几米外猛地停住。老王头看清状况,脸色大变,几乎是跳下车冲了过来:“咋回事?!志斌这是咋了?!”
“蛇!被毒蛇咬了!腿!”青山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将志斌放到路边的草地上。志斌脸色青白,嘴唇发乌,意识有些模糊,被咬的左腿肿胀得吓人,伤口处渗出的血和药粉混合在一起,浸透了纱布,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老王头倒吸一口凉气,经验丰富的他立刻明白了严重性。“快!上车!”他二话不说,和青山一起,小心又迅速地合力将志斌沉重的身体抬上了拖拉机车斗中。青山紧跟着坐上去,抱住志斌,防止他摔下去。
“扶好了!”老王头一脚油门,拖拉机发出一阵轰鸣,载着三人朝着场部飞驰而去。剧烈的颠簸让志斌发出痛苦的呻吟,青山只能更用力地环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体的冰凉和不受控制的颤抖,心提到了嗓子眼。
风在耳边呼啸,机耕道两旁的树木飞速倒退。青山从未觉得这颠簸的土路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他不断呼唤着志斌的名字,拍打着他的脸颊,生怕他昏睡过去。
终于,场部那几排熟悉的平房出现在视野尽头。老王头直接将车开到了医务室门口,刺耳的刹车声惊动了里面的人。
“老刘!快来人!志斌让蛇咬了!剧毒的!”老王头扯着嗓子大喊。
医务室的门“砰”地一声被撞开,场医老刘铁青着脸冲了出来,看到志斌的模样,老刘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可怕,但他动作却异常麻利。
“快!抬进来!”老刘的声音低沉得吓人,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山和老王头合力将志斌抬进医务室的手术床上。场医迅速检查伤口、瞳孔、心跳,眉头紧锁:“是烙铁头!毒性很猛!得立刻注射抗蛇毒血清!清理伤口!”他动作飞快地打开药柜,取出一个冷藏的盒子。
青山站在床边,看着志斌肿胀发黑的腿和青紫的嘴唇,但更多的是后怕和痛心。
场医老刘猛地转头,目光扫过青山:“在哪儿出的事?什么情况?说清楚!”
青山喘着粗气,一边看着场医给志斌注射、重新清洗伤口、敷药、包扎,一边语速极快地将下山途中被蛇咬以及紧急处理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医务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场医老刘全神贯注地处理着伤口,不时观察志斌的反应。抗蛇毒血清注入后,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终于,大约半个小时后,志斌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嘴唇的青紫也退去了一点,但不再那么吓人。他微微睁开眼,眼神有些涣散,但认出了眼前的人。
“刘……刘医……”他的声音细若游丝。
“别说话!好好躺着!”场医老刘的声音依旧严厉,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一点。
场医老刘抹了把额头的汗,长舒一口气:“血清起作用了!万幸处理及时,扎了止血带,放了毒血,还用了咱们的蛇药,争取了时间!命保住了!不过毒血对肌肉神经有损伤,这条腿得好好养,消肿止痛抗感染,得观察几天,防止并发症。现在需要绝对静卧休息!”
听到“命保住了”四个字,青山紧绷的神经骤然断裂,巨大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旁边的场医老赵一把扶住。他靠着墙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汗水早已浸透全身,双手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几天志斌要养伤,那巡山的主要任务就落在了青山身上,路线已经了解了,这每天就是重复工作了。
这巡山日记本引起了青山的兴趣,虽然在这大山里长大,这里面很多地名其实自己也没听过。这让他联想起一件事。
地图!自己的那张地图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地名:莫。。尔,不知是哪里,在这日记本上从头到尾找了一遍,也没有相似的名字。
这天早上,青山按步就班的来到护林段,看着老赵满脸的那爬满岁山的脸,心中一动,问了出来。
“老段长,您老在这山里这么久,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地名,叫莫什么尔的?”
“哦,那不是地名,那是叫莫拉呼尔,是一个族群,早迁出来了。”
“啊?”
老段长慢悠悠地卷了根旱烟,火柴“嚓”地一声划亮,点燃后深深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他那布满沟壑的脸显得更加模糊。“莫拉呼尔啊……”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烟,声音带着点追忆的沙哑,“那是老早以前的事了,打山里迁出来好些年了。说是族,其实也就剩个名儿,散得差不多了。”
青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那个地图上模糊的“莫。。尔”瞬间清晰起来,变成了“莫拉呼尔”。
他急切地追问:“迁出来了?那他们原来住在哪一片?山里还有啥痕迹没?”
“痕迹?”老段长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在烟雾后瞥了青山一眼,那眼神有点复杂,像是藏着很多没说的话,“深山老林里,啥痕迹能留得住?一场山火,几场大雨,啥都没了。”他顿了顿,用粗糙的手指弹了弹烟灰,“不过……要说他们有啥特别,倒是记得老人们提过一嘴,他们迁出来都汉化了,改成了姓莫或是姓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