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骸秘殿的崩塌始于无声之处。最初是细碎的金色尘埃从穹顶簌簌落下,如同为逝去的神明献上的最后挽歌。紧接着,支撑这片虚空的古老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在看不见的边界上急速蔓延。
埃德里克手握那颗温润的神圣晶体,银金交织的羽翼卷起流光,逆着坠落的巨石与剥落的能量残片向上疾冲。晶体在他掌心微微发烫,其中流淌的不再是乌拉诺斯残存的意志,而是一份纯净的、等待被继承的力量,一份沉重的责任。
在他脚下,那片曾经悬浮着万千天使尸骸的黑暗虚空正在向内坍缩,如同一个被戳破的气泡。最后的暗红污染痕迹在坍缩的核心处被彻底磨灭,连同那个窃贼扭曲的残骸一起,归于绝对的虚无。乌拉诺斯以自身存在的彻底消散为代价,完成了最后的净化,也带走了支撑这座圣城运转了无数纪元的能量核心。
当埃德里克如同利箭般冲破最后一道岩层,重新回到那条僻静小巷时,整座圣城洛兰特正沐浴在一种极不真实的“阳光”下——那是城市上空,那道横亘天地的巨大金色光幕在崩溃前发出的、最后的、过于刺眼的光芒。
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街道上那些原本秩序井然、面带标准微笑的行人,此刻全都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他们眼中的麻木与空洞如同潮水般褪去,显露出其下深藏的、长时间的精神压制解除后的巨大茫然与混乱。
“发…发生了什么?”
“我的头…好痛…”
“我在哪里?我不是应该在…”
“孩子!我的孩子呢?!”
零星的、充满困惑与惊恐的声音开始响起,起初细微,随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激起涟漪,扩散成一片越来越响的嘈杂声浪。维持了太久的、虚假的平静被打破了。
“嗡——!!!”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内脏的巨响从城市最中心传来——圣光大教堂的方向。那座 spire 直插云霄、象征着教廷无上权威的宏伟建筑,其顶端的巨大金色光环,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迸射出无数道失控的能量流,随即从中断裂!
巨大的金属与神圣石材构成的碎片,拖着长长的金色尾焰,如同陨星般朝着城区各处砸落!其中最大的一块,正朝着埃德里克所在的这片区域呼啸而来!
尖叫声瞬间达到了顶峰!刚刚恢复些许自我意识的人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天灾,陷入了最原始的恐慌,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奔逃,互相推挤踩踏。
埃德里克眼神一凝。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刚刚摆脱精神控制的无辜者死于非命。他双翼一展,身形冲天而起,并非躲避,而是径直迎向那块坠落的、堪比小型山丘的教堂穹顶碎片!
银金光芒在他手中汇聚,不再是锋锐的剑刃,而是化作一张巨大、柔韧的能量网,向上兜去!
“轰!!!”
碎片狠狠砸在能量网上,巨大的冲击力让埃德里克身形猛地一沉,但他稳稳地悬停在了半空。能量网银光流转,巧妙地分散、吸收了绝大部分动能,让那块足以将半个街区夷为平地的碎片,如同陷入粘稠的琥珀,速度骤减,最终被他引导着,缓缓地、斜斜地搁置在了一处无人的广场空地上,扬起漫天烟尘。
这一幕,被下方无数惊恐抬头的市民看在眼中。他们看着那个悬浮在空中、展开着非人羽翼的身影,看着他以不可思议的力量接住了坠落的灾厄,眼中的恐惧逐渐被惊愕、疑惑,以及一丝绝处逢生的希望所取代。
“是…是他接住了…”
“那翅膀…是天使吗?可教廷不是说…”
“他救了我们!”
埃德里克没有停留,他化作一道流光,在城市上空急速穿梭,挥洒出无数道小型的银色屏障,精准地拦截、偏转开其他坠落的较小碎片,为下方混乱的人群开辟出相对安全的区域。
他的行动,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滴入了冷水,彻底引爆了积压已久的矛盾。
失去了中央光环的压制和“净化”力量的持续影响,市民们被长期压抑的真实情感如同火山般喷发。有人跪地痛哭,为失去的亲人,为被操控的岁月;有人愤怒地冲向街道上那些试图维持秩序、却同样茫然无措的教会骑士和牧师,质问、推搡,甚至发生了零星的冲突;更多的人则陷入巨大的认知混乱,信仰的基石在眼前崩塌,他们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整个洛兰特,这座被誉为“永恒光明之城”的地方,此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与信仰危机之中。光辉散尽,露出了其下斑驳的、真实的裂痕。
埃德里克悬浮在城市上空,俯瞰着这片他亲手(虽然是间接)引发的混乱。他手中那颗神圣晶体微微震动,仿佛在与这座城市深藏的伤痛共鸣。他知道,摧毁一个旧的秩序远比建立一个新的要容易。教廷的统治根基已经动摇,但留下的,是一个巨大的权力与信仰的真空,以及无数迷失方向的灵魂。
远方,属于教廷的、依旧保持着部分力量的军团,恐怕已经在驰援的路上。而其他虎视眈眈的势力,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