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娜和胤佑吓得噤了声,茫然地看着额娘瞬间血色尽失的脸。
胤祚猛地站起身,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脸色铁青,上前一步,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说什么?何时的事?太医呢?!”
“就……就在方才!格格说腹中坠痛,奴婢们一看……已然见了红!太医……太医已经去请了!”小太监吓得语无伦次。
楚言猛地回过神,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她强压下眩晕感,厉声喝道:“都还愣着做什么!夏云,立刻拿着我的对牌去太医院,把所有擅长妇科的太医都给本宫叫来!芷兰,去南三所,封锁消息,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其余人,管好自己的嘴,谁敢泄露半个字,乱棍打死!”
她语速极快,条理却异常清晰,一股久居上位者的威势瞬间镇住了慌乱的场面。
宫人们如梦初醒,立刻依令行事。
楚言站起身,腿脚有些发软,胤祚下意识地上前扶住她。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怒与冰冷的寒意。
除夕夜,万家团圆之时,竟然出了这种事!
“额娘,儿臣过去看看。”胤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一起去!”楚言反手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臂,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狠毒,连个未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竟选在除夕夜动手!
永寿宫距离南三所不远,楚言和胤祚几乎是疾步赶到。
偏院外已围了不少惊慌失措的宫人,见他们到来,慌忙跪倒一片。
屋内传来西林觉罗氏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夹杂着嬷嬷和宫女带着哭腔的安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胤祚的脚步在门口顿住,脸色白得吓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骨节泛白。
楚言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你在外间等着。”楚言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臂,深吸一口气,掀帘走了进去。
内室里,西林觉罗氏躺在榻上,额头冷汗涔涔,脸色惨白如纸,下身的锦褥已被洇湿了一小片暗红。她看到楚言进来,眼中瞬间涌上泪水,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只剩破碎的呜咽。
“别怕,本宫在这里,太医马上就到!”楚言坐到榻边,握住她冰凉的手,声音尽量放得平稳,心底却已是惊涛骇浪。这出血……看着不妙!
太医几乎是同时赶到,来的正是平日里为西林觉罗氏请脉的院判和一位擅长此道的御医。
两人见状也是脸色一变,也顾不得太多礼节,立刻上前诊脉、查看。
外间,胤祚如同一尊雕像般立在当地,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呻吟和太医低促的商议声,只觉得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李成悄无声息地靠近,低声道:“爷,查过了,晚膳是永寿宫小厨房统一备的,格格用的与其他主子并无不同,也都验过无毒。唯一的异常……是守岁前,刘格格房里的一个小宫女,给西林觉罗格格送过一碟她家乡风味的,据说是安神的蜜渍梅子……”
胤祚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隔壁方向,眸中寒意凛冽,几乎要凝成实质。
就在这时,内室帘子一动,太医擦着汗走了出来,面色凝重。
“如何?”胤祚立刻上前,声音紧绷。
太医躬身,语气沉重:“回贝勒爷,格格这是动了胎气,引发了血崩之兆……情况十分凶险!臣等已用了针,也下了猛药,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胤祚身体晃了一下,扶住门框才站稳。尽人事,听天命?他的孩子……他甚至还未曾期待过他的模样……
楚言从内室走出,脸色同样难看,她看了一眼胤祚,对太医沉声道:“无论用什么法子,务必保住她们母子!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去库里取!”
“臣等必定竭尽全力!”太医连忙应下,匆匆返回内室。
楚言走到胤祚身边,低声道:“那碟梅子……”
“儿臣知道了。”胤祚打断她,声音冷得像冰,“李成已经去拿人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哭喊和骚动,很快,李成便押着一个被堵了嘴、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宫女过来,后面还跟着面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刘氏。
“贝勒爷!娘娘!冤枉啊!”刘氏一进来就扑倒在地,涕泪横流,“臣妾……奴婢只是好心,见西林觉罗姐姐孕期辛苦,才让宫女送些家乡有身子的人喜欢的吃食给她尝尝,绝无歹意啊!定是这贱婢自作主张……”
被捆着的小宫女拼命挣扎,呜呜地叫着,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
胤祚看都没看刘氏,只盯着那小宫女,对李成道:“带下去,仔细审。”
“嗻!”李成毫不拖沓,直接将人拖走。
刘氏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还想哭求,却被楚言一个冰冷的眼神慑住,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刘氏,”楚言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若西林觉罗氏和她腹中皇嗣有任何闪失,你,和你全家,都担待不起。”她没说是刘氏指使,但这句警告,已足够让她肝胆俱裂。
刘氏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时间一点点流逝,内室的呻吟声时而微弱,时而尖锐,牵动着外面每一个人的神经。
太医和医女进出忙碌,端进去一盆盆热水,端出来的,却带着刺目的红。
胤祚始终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仿佛要与这寒冷的夜色融为一体。
楚言陪在他身边,母子二人皆是无言。远处的鞭炮声和隐约的笙歌,更衬得此处的死寂如同坟墓。
直到子时过半,新旧交替之时,内室终于传出一声响亮的、微弱的婴儿啼哭!
紧接着,太医疲惫却带着一丝庆幸的声音响起:“启禀贝勒爷、娘娘,格格福大命大,血止住了!小阿哥……虽不足月,有些孱弱,但性命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