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出来时，雪下得更大了，漫天的雪花像是一把把小刀子，刺的人心疼
林薇忽然特别讨厌下雪了，真的真的特别讨厌
李铮扶着林雄生，林薇扶着林芳，四人慢慢走到车边
没人说话，只有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刺耳
上车后，李铮发动了车子，却没有立刻开，而是先打开了暖风
他怕林薇和叔叔阿姨冻着，尤其是刚瘫坐在地上的林芳，还有情绪激动的林雄生
可是暖风再足，又怎么能驱不散车内众人心里的寒意
只有死一般的死寂，连呼吸声都变得轻微起来
林雄生靠在后排，头抵着车窗，眼睛看着窗外冷冽的雪景
车窗外的田野光秃秃的，只剩下枯黄的草和冻硬的土地
远处的树木光秃秃的，像一个个绝望的被倒吊的人
他突然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从被什么石磨子碾碎过一样，带着一种认命的绝望
“我林雄生本来就是该死的人……”
“当初就不该花那十三万治腿，浪费钱……”
“我这样的，早点死了干净，省得你们为了我借钱，跟着我遭罪。”
林芳坐在后排，靠在车窗上，听到丈夫的话，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赶紧用手擦了擦，怕被丈夫看到，她知道丈夫的脾气，越劝越激动，只能默默承受着
她的手紧紧抓着坐垫，听到自己身边的丈夫就这么放弃自己的生命，认命的等死，难道她心里好受？
本就破碎的心现在更像是被一万根针扎过一样疼，千疮百孔
五十万，他们去哪凑五十万？
家里的积蓄早就全部搭进去了，为了治腿，还欠了李铮十三万，在又要五十万，就算把房子卖了，也卖不了这么多钱
林薇坐在后排中间，头靠在李铮的座椅背上，眼泪滴落
她伸手抓住李铮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恳求
“爸，我们能凑钱的，您别放弃……”
“李铮会想办法，我也会想办法，我们一起努力，一定能凑够五十万的”
林雄生摇了摇头，眼睛依旧看着窗外，语气里满是自嘲
“凑钱？怎么凑？”
“你们哪来的钱？”
“薇薇，你一个月挣三千块，李铮开奶茶店也不容易，那十三万已经是他的血汗钱了，现在又要五十万”
“就算小铮有，难道还要借吗，难道你们是要把他也拖垮吗？”
“先不说你们还只是男女朋友，就算是以后结了婚，那让亲家给我们借五十万，都是说不开的事情，更别说现在”
“我林雄生虽然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但是我也做不到这么自私，我死了，你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不用被我拖累”
“爸！”林薇的声音提高了些，眼泪掉得更凶了
“您是我爸，我怎么能看着您放弃治疗？就算砸锅卖铁，我也要给您治病！”
“砸锅卖铁？”
林雄生终于转过头，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眼泪也掉了下来
“咱家的锅和铁加起来，也值不了五百块！”
“薇薇，爸知道你孝顺，可咱穷人的命，不值五十万啊！”
“那五十万，够你在城里买个小房子了，够你跟李铮好好过日子，爸不能因为自己的病，毁了你的未来！”
李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心情复杂
他看着后视镜里林薇崩溃的样子，还有林芳默默流泪的样子，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想开口说“钱的事我来想办法”，却又不敢说
他知道，自己虽然能拿出十三万，但五十万对他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前些日子把赚的那几百万都拿去买房子和商铺，想着趁着年后青奥会的消息放出来，然后狠狠的赚一笔差价，因为想着回本的时间也就几个月，自己也就只留了三十多万备用着，想着出不了问题，结果还真出了问题
钱落到楼市里了，一时间也拿不出来
要去把房子卖了，或者需要找人借，需要时间
他怕自己说出来，却做不到，会让林家人更绝望。
车子慢慢驶离市区，往张家屯的方向开
雪冰雹打在车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在为这个贫穷的家庭敲响丧钟
林雄生靠在后座上，又开始喃喃自语
“我这辈子，没对不起谁，就对不起你们娘俩……”
“这几年，没让你们享过一天福，还总让你们跟着我吃苦……现在又要花这么多钱，我真是个累赘……”
林芳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老公，你别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哪能看着你不管？就算砸锅卖铁，我们也要治……”
“治什么治！”
林雄生突然提高声音，打断了妻子的话
“砸锅卖铁也治不起！五十万啊！”
“我们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与其花了钱也治不好，还不如省下来，给薇薇留着……”
林薇靠在座椅上，听着父母的对话，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她知道父亲说的是实话，五十万对他们家来说，就是天文数字
可她不能放弃，父亲是她的天，是她的依靠，她怎么能看着父亲放弃治疗？
“叔”
李铮终于开口，坚定的说“钱的事您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我会找朋友借点，一定能凑够五十万。您别放弃，为了阿姨，为了薇薇，也为了您自己，我们一起扛过去。”
林雄生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着窗外的雪景，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知道李铮是好意，可他更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自私，不能让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年轻人，为了自己背负这么多债务
他在心里默默决定，等回到家，就找机会跟妻子女儿说清楚
他不治了，省下来的钱，留给薇薇过日子。
车子在雪地里慢慢行驶，车轮碾过积雪，留下两道长长的痕迹，像两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远处的张家屯已经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在雪地里显得格外微弱，像这个家庭的希望，随时可能被风雪熄灭。
林薇紧紧抓着李铮的手，感受着他手心的温度，心里痛苦不已
五十万的天价医疗费，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李铮看着前方模糊的路，心里也暗暗下定决心，不管多难，他都要凑够五十万，治好林雄生的病
他不能让林薇再次失去希望，不能让这个刚看到一点光的家，再次陷入黑暗
雪还在下，风还在吹，可车内的死寂，却比这寒冬更冷
是贫穷带来的无力感，是命运带来的绝望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病
那就是穷病
————————————
1.5w，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