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看,又生气了。”李莲花无奈的接过甩到面前的豆角,拍了拍上面的灰。
“我回去告诉玄夜,说你想当我爹!”红衣富贵叉着腰,一脸冷漠。
“玄夜是谁?”李莲花愣了一下,表情茫然。
“你爹!”红衣富贵吼得理直气壮。
“我爹?”李莲花更困惑了,他记忆里对父母的印象早已模糊。
“对,没错,爹是你的,给你。”红衣富贵手一挥,像是在分配什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随即又警惕地抱紧自己,强调,“娘亲是我的,别跟我抢!”
李莲花看着他这副护食般的模样,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
“行,你的,都是你的。”他语气里带着纵容,重新拿起刀,准备继续处理排骨。
“不许做!”红衣富贵立刻阻止。
他警惕地盯着那口黑漆漆的大铁锅,又看看李莲花手边的排骨和……被他掰得七零八落的豆角。
谁知道老二这历劫身手艺“变异”成什么样了?
万一比本体还恐怖呢?
他坚决不能冒这个险!
“为什么?”李莲花不解,“不吃饭会饿死的。”
“饿死?”红衣富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脸上满是鄙夷,“你蠢吗?”
他身形一闪,瞬间贴近李莲花。
没等李莲花反应过来,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掐住他的两颊,迫使他张开了嘴。
“唔……”
李莲花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颗圆润冰凉、带着奇异清香的丹药被塞进了喉咙,入口即化。
一股温润磅礴的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连日来因碧茶之毒而隐隐作痛的经脉,仿佛被温泉洗涤过一般,变得通畅无比,那沉疴已久的虚弱感竟一扫而空!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纠缠他多年、如同附骨之疽的碧茶之毒,在那股暖流过处,如同冰雪消融,瞬间瓦解,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李莲花震惊地看向红衣富贵。
红衣富贵却像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嫌弃地甩了甩手,又在李莲花的衣服上擦了擦。
“避谷丹。”
他哼了一声,下巴微扬。
“够你撑三个月了。”
“现在,你还饿吗?”
李莲花下意识感受了一下身体。
确实没有丝毫饥饿感,反而精力充沛,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连那折磨他许久的剧毒……也解了?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脾气坏得要命、手段却通天的小少年。
跟个小炮仗似的,顽劣又疯批。
一看就是个小坏蛋。
可自己就是莫名的讨厌不起来,内心深处还下意识的想宠着他。
他是不是病了?
好像有些是非不分的感觉……
可是这小坏蛋给他把毒解了,而那些所谓的好友弟兄,只会给他下毒,伤害他……
他垂下眼帘,感受着渐渐恢复的内力,
“你……把我的毒解了?”
“顺手而已。”红衣富贵满不在乎,指了指那口大铁锅和一堆食材,语气强硬,“这些东西,现在,立刻,扔掉!”
“看着就碍眼!”
李莲花沉默了片刻。
看着红衣富贵那双写满“你敢说不我就再拆一次楼”的眸子。
又感受了一下自己从未如此轻松的身体。
他忽然笑了笑。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释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李莲花顿了顿,指着刚回来的小黄狗,又道,“可是,狐狸精会饿的。”
“真是麻烦。”红衣富贵一脸骂骂咧咧,甩出一颗丹药给李莲花,“喂它吃了就不饿了,别指望本尊亲自喂,一条狗而已。”
“好。”他放下刀,从善如流喂了狗后,就开始收拾。
“听你的。”
“不做了。”
红衣富贵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了些,但依旧虎视眈眈地盯着他,确保他真的把那些“危险品”都清理干净。
嘴里还不忘嘀咕:
“算你识相。”
“本尊这可是为你好!”
“免得你毒不死别人,先把自己吃傻了!”
李莲花一边收拾,一边听着他又凶巴巴的教训,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弯。
这小恶霸……
还真是独一无二的坏。
夜色渐深。
莲花楼内,烛火摇曳。
红衣富贵在不算宽敞的一楼拽拽的逛了一圈。
最终,目光锁定了角落里那张铺着干净蓝布的单人床。
他走过去,伸出手指,嫌弃地戳了戳枕头。
然后,转身,理直气壮地宣布:
“这床,归我了。”
李莲花刚把收拾好的锅碗瓢盆归置整齐,闻言抬头,看了看那张自己睡了许久的床,又看看红衣富贵那副“本尊睡你的床是给你面子”的傲娇模样。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比如,这楼里其实还有空房间。
或者,他可以打地铺。
但对上那双“敢有意见就拆楼”的眸子。
他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好。”
他点点头,语气温和。
“你睡这里。”
他拿起自己的外袍和一方薄被,转身,熟门熟路地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了二楼那间房子。
那里,只有一张硬邦邦的、用旧木板临时搭起来的铺位。
红衣富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哼了一声,还算满意。
变小后,踢掉靴子,爬上那张床裹着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被子,滚了滚。
嗯。
还算舒服。
勉强配得上本尊。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光微亮。
红衣富贵是被一阵难以形容的声音惊醒的。
是琴声。
叮叮咚咚,磕磕绊绊,每一个音符都像是踩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又顽强地组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魔神道心不稳的诡异旋律。
是李莲花在弹琴。
他坐在二楼窗边,面前摆着一张古旧的七弦琴。
神情专注,姿态优雅。
手指在琴弦上拨动,动作如行云流水。
可那出来的声音……
红衣富贵猛地从床上坐起,小手死死捂住耳朵。
没用!
那魔音仿佛能穿透一切物理阻隔,直接在他识海里炸响!
他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在跟着那跑调的旋律颤抖!
楼外。
原本清晨该有的鸟鸣虫叫,此刻一片死寂。
几只恰好飞过莲花楼上空的鸟儿,如同被无形的箭矢射中,直挺挺地从空中栽落下来,翅膀还保持着展开的姿势,却已气息全无。
地上的爬虫,更是死了一片。
方圆十丈,生机断绝。
真正的……鸟过而亡,飞虫死绝!
“李、莲、花!”
红衣富贵忍无可忍,顶着一头炸毛的白金长发,杀气腾腾地冲上二楼。
“你给我住手!”
李莲花恰好弹完最后一个音,余音袅袅……是杀人后的袅袅。
他缓缓收回手,抬起头,看向暴怒的红衣富贵,眼神清澈,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解。
“怎么了?”
他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红衣富贵指着窗外鸟虫的尸体,小脸铁青,声音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管这叫弹琴?”
“你这是屠戮生灵!”
李莲花顺着他的手指看向窗外,看到那些掉落的鸟儿,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啊……它们怎么这么想不开?”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无辜的困惑。
“我只是闲来无事,陶冶一下情操。”
“这琴声……”他顿了顿,似乎在认真品味,“不是挺平和悠扬的吗?”
平和?
悠扬?
红衣富贵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他瞬间把这破琴同弹琴的人,一起从窗户扔了出去!
他咆哮,猩红的眸子里满是血丝,显然被摧残得不轻。
“再让本尊听到一个音……”
他周身煞气翻涌,一字一顿。
“我、拆、了、你、这、破、楼!”
李莲花从地缓缓坐起来,抬头看着他变小了,还气得快冒烟的样子,凶巴巴的,可爱又萌态可憨。
他眨了眨眼。从善如流地,将丢在他旁边的古琴仔细收起。
“好吧。”
他语气依旧温和,甚至还带着点“真拿你没办法”的纵容。
“你不喜欢,那就不弹了。”
红衣富贵狠狠瞪了他一眼,胸口剧烈起伏,感觉自己一大早的元神修为都被这魔音震得倒退了三成。
他磨着牙,丢下一句:
“以后,禁止任何音律活动!”
然后,怒气冲冲地摔门下了楼。
李莲花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被罩起来的琴。
轻轻叹了口气。
“知音难觅啊……”
窗外,侥幸在音波边缘存活下来的一只小虫,闻此一言,挣扎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饭也不用吃,琴也不让弹,那我去煮一锅茶喝总可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