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能源宝”首销火爆的庆功宴余温尚未完全散去,一场私下且低调的会面,为林烨火热的心头浇下了一瓢冷静的泉水。
地点不在任何办公场所,而是在京海市一处僻静的茶舍。雅间内,茶香袅袅,周振邦院士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正慢条斯理地烫洗着茶具。没有寒暄,他直接将一份薄薄的、没有任何标识的文件袋推到了林烨面前。
“小林,先看看这个。”周老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烨依言打开,里面只有几页纸,记录着近期一些异常的信息碎片:某些与传统能源、材料领域关联极深的资本,正在通过层层关系,试图接触星火内部不同层级的研发人员;几家在国际上以“手段灵活”着称的咨询公司,频繁出现在临深市;甚至还有境外某研究机构,公开发布了针对固态氢电池技术路径的“安全风险质疑报告”,其论调与网络上某些质疑声高度相似。
内容不算多,但指向性明确,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一张正在悄然收紧的无形之网。
林烨放下文件,眉头微蹙,看向周老:“周老,您的意思是?”
周振邦将一杯刚沏好的金黄茶汤推到林烨面前,自己则端起小小的品茗杯,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荡漾的涟漪。
“树大招风啊,小林。”他缓缓开口,目光深邃,“你们这次,不是一般的‘招风’。‘星火能源宝’撕开的口子,看似在消费电子领域,但其内核,动摇的是整个传统能源体系的根基。这块‘奶酪’太大了,大到足以让一些人寝食难安,甚至……铤而走险。”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林烨:“能源领域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浑得多。这里面的利益纠缠、盘根错节,远超你之前面对的消费电子市场。明面上的商业竞争,你们或许不怕。但有些手段,是不会摆在台面上的。”
周老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已经有人,通过一些我这条线上的老关系,拐弯抹角地打听你们技术的核心细节,尤其是关于材料合成和催化剂的关键信息。也有人在探听你们团队核心成员的背景、性格弱点……甚至包括你和小陈的个人情况。来头……都不小。”
林烨心中凛然。他预料到会引来对手的反扑,但周老暗示的层面和深度,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期。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间谍行为,而是带有更强烈目的性和背景的窥探。
“谢谢周老提醒,我明白了。”林烨沉声应道,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轻松。
“技术上,你们走在了前面,这是你们的底气。”周老语重心长,“但商场如战场,有时候,决定胜负的不仅仅是技术。要加强内部管理,尤其是核心技术和人员的保密与安保工作。另外……”他顿了顿,“有些来自官方层面的、非正常的‘关照’或者‘审查’,也要有所准备。我会尽量帮你们挡掉一些,但不能保证全部。”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警告了。林烨感到肩上的压力陡然增加。
“放心吧,周老。”林烨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预料到了不会平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核心技术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会亲自盯紧。至于其他的,我们接着就是。”
周老看着林烨眼中那抹不屈的光芒,欣慰地点了点头:“好!要的就是这股子锐气!记住,你们不是孤军奋战。于公于私,我这把老骨头,都会在后面支持你们。放手去干,但务必……谨慎再谨慎。”
当晚,林烨和陈薇位于临深市的新家。
书房里,那盏特意挑选的星空灯将柔和的光斑投射在天花板上,宛如一片微缩的宇宙。白天的兴奋与此刻的凝重交织在林烨心头。
他没有隐瞒,将周老的提醒和那份文件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陈薇。
陈薇穿着舒适的居家服,靠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眉头微微蹙起。当听到有人甚至在打听他们个人情况时,她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
“……情况就是这样。”林烨说完,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比我们预想的,来得更快,也更直接。”
陈薇沉默了片刻,没有惊慌,也没有抱怨,她站起身,走到酒柜前,倒了两小杯红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林烨。
“看来,我们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她的声音在星空灯柔和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了然,“从我们决定将固态氢电池技术率先应用于消费级产品时,我就猜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迅速,层面会这么高。”
她抿了一口酒,红色的液体在她杯中轻轻晃动:“周老的提醒非常及时。这说明,我们已经被放在聚光灯下,甚至显微镜下审视了。接下来的,恐怕不只是商业竞争,还会有舆论战、专利战,甚至更下作的手段。”
林烨握住她的手,感受到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心中却莫名安定了几分。“怕吗?”他轻声问。
陈薇转过头,在星光照耀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嘴角勾起一抹带着锐气的弧度:“怕?有什么好怕的。从决定投资你,决定和你一起走这条路开始,我就没想过会一帆风顺。”
她反握住林烨的手,力道坚定:“他们越是急不可耐,越是动用这些盘外招,就越证明我们的路走对了,证明他们怕了!怕我们这把火,真的会燎原!”
她顿了顿,思路清晰地分析道:“当务之急,有几件事必须立刻做。第一,内部安保和保密等级必须再次提升,尤其是对崔博士、周伟这些核心技术人员及其家属的保护。第二,知识产权部门要进入战备状态,全面检查我们所有核心技术的专利布局,查漏补缺,准备好应对任何可能的专利诉讼。第三,公关和市场部门要准备好应对更猛烈的、有组织的舆论攻击,预案要做足。”
“还有,”陈薇看向林烨,眼神温柔却坚定,“你和我,我们也要更加注意。以后公开行程要更加谨慎,身边的人也要再筛查一遍。”
听着陈薇条理分明的话语,林烨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强大的支撑感。他用力回握她的手:“你说得对。他们怕了,所以我们更要稳住,更要走下去。”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两人一起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的“星空”。
“还记得我们给新家装这个星空灯的时候吗?”林烨低声道,“你说,希望无论外面风雨多大,家里总有一片安静的星空。”
“嗯。”陈薇靠在他怀里,轻轻应了一声。
“现在,风雨可能要来了。”林烨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只要我们在一起,一起看着这片星空,就没什么好怕的。他们要战,那便战!星火或许微弱,但汇聚起来,足以照亮前路,也足以……焚尽一切魑魅魍魉!”
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相拥,在模拟的星空下,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汲取着面对未来惊涛骇浪的勇气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