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断吸纳本国劳动力、掏空本土根基的国家,自然不会被本地统治者所喜。更何况威廉一世志在四方,渴望建立不朽功业。对他而言,人口是军力的根本,若百姓纷纷外逃,兵源枯竭,宏图大业也将成为空谈。
正因如此,自统一德意芷之后,他便严令禁止国民私自出海赴美,试图遏制这股移民潮。然而北美诱惑太大,纵然手段严厉,仍有不少人冒险偷渡,禁而不止。
再加上此前大战之中,鹰酱最终倒向协约国,公然与第二帝国为敌,这一系列积怨叠加,使威廉一世对鹰酱愈发反感,心中早已埋下芥蒂。
“依你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置?”威廉一世终于开口。
这个问题落在俾斯麦肩上再合适不过——身为宰相兼掌外交,此事本就在其职权之内。皇帝希望听听这位老臣的看法。
“臣以为,不妨接见那位鹰酱使者。”俾斯麦沉声道。
“嗯?何出此言?”威廉一世略显讶异。他原以为对方会主张处决间谍,以此向天朝表明立场,维系同盟关系。谁知竟提出要与鹰酱接触,这岂不是变相背弃盟友?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心头一掠而过。身为成熟的执政者,他知道世间最不可靠的便是所谓的“情义”,真正主宰决策的,永远是利益。
盟友也好,兄弟也罢,一旦利益相悖,翻脸便如翻书。只要有利可图,背叛又何足挂齿?但前提是——必须真的有利可图。若无实际好处,贸然行事便是愚蠢。
“无论我们如何澄清,与天朝之间的信任已然受损。既然裂痕已生,不如另辟蹊径。”俾斯麦语气坚定,“况且,陛下您不也曾忧虑,天朝在欧洲势力伸展过快,或将危及我帝国长远利益?”
“如今正是未雨绸缪之时。”
这番话让威廉一世陷入沉思。的确,他一直警惕着天朝在大陆上的步步渗透。或许,眼前的危机,反而能成为转机。
本来大夏王朝远在东亚,与欧洲大陆隔着千山万水,按理说彼此相安无事,谁也不会对对方构成实质性的威胁。
可如今局势已悄然生变——随着大夏在东欧势如破竹的推进,以及在北非不断扩张其殖民版图,它与欧洲核心地带的距离正以惊人的速度缩短。
一个遥不可及的东方帝国,自然不会让欧洲诸国寝食难安;但若这股力量已经兵临城下、触手可及,那便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历史的教训犹在眼前:千年前正是来自东方的匈人西迁,彻底动摇了罗马帝国的根基,最终导致其分崩离析。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欧洲各国对来自东方的大规模入侵始终心存警惕。
所幸眼下汉斯与大夏尚为盟友,这份潜在的地缘矛盾才被暂时压制,未浮上台面。
然而作为第二帝国的皇帝,威廉一世不能只看眼前的和平。他身为最高决策者,若目光短浅、优柔寡断,稍有不慎就可能将整个国家推向深渊。
“你所说并非全无道理,”威廉沉声说道,“可倘若我们真走上这条路,岂不是要与大夏决裂?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两国关系恶化,会引发何等后果?”
他的语气凝重,因这绝非寻常外交争端,而是关乎国运存亡的重大抉择,稍有差池便是灭顶之灾。
俾斯麦缓缓吐出一口气,深知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正因其影响深远,他才敢于提出如此大胆的构想。
“我清楚后果极为严重,但陛下,若您志在统领全欧,就必须斩断与大夏的同盟纽带。任由他们深入欧洲腹地、肆意扩张,终有一日我们将失去主导权。”
威廉的确渴望成为欧洲真正的主宰者,但大夏迅猛的扩张步伐,正一点点侵蚀着他心中的霸业蓝图。
试想,当大夏吞并北方强国,并从北非跨越直布罗陀登陆伊比利亚半岛之时,即便他名义上统一了欧洲,这片大陆也将不再完整,主权与影响力都将被分割瓜分。
“问题是,大夏实力太过强悍,尤其是军力方面,你可有应对之策?”
尽管汉斯在一战中击败协约国,军事力量已属欧洲顶尖水准,但比起屡建奇功的夏军,德军仍显得略逊一筹。
威廉心头沉重——那个能跨洋作战、出动百万雄师覆灭美利坚的大夏,其战争动员能力与战略执行力在这场大战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样的对手,早已超越昔日那些欧洲列强,根本不在同一量级。
与之对抗,意味着德意志将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
“唯有加速工业化,推动科技进步!”俾斯麦坚定回应,“以更强大的制造体系和创新能力提升综合国力,方能在未来抗衡大夏!”
他也承认,现阶段单凭汉斯之力,尚不足以与大夏正面抗衡。
但欧洲毕竟是工业革命的摇篮,历经百余年积累,拥有深厚的技术积淀和庞大的生产潜力,整体工业基础远胜于大夏。
虽然大夏也已迈入工业化进程,但工厂数量有限,产业工人规模不及欧洲,且劳动者整体素质与熟练程度仍逊色不少。
除了少数尖端军工产品外,大夏的普通工业品在质量与效率上并无明显优势。
换言之,它的强大主要集中在军事科技领域——无论陆军装备还是海军舰艇,总能引领世界潮流,诞生划时代的武器系统。
至于民用工业,其发展水平依然相对落后。
至于他们究竟是如何实现军事技术突飞猛进的,至今仍是个谜。
但正是这种结构性的不平衡,让俾斯麦看到了希望——差距虽在,却并非不可追赶。
“我明白你的用意,”威廉点头道,“但如果要走这条路,我们必须先完成对整个欧洲的整合。否则,仅靠汉斯独自发力,哪怕榨干每一寸资源,也无法真正追上大夏的脚步。”
汉斯与天朝之间的国力差距实在悬殊。在天朝尚未大规模对外扩张之际,其本土疆域已逾1200万平方公里,人口突破四亿,稳居全球人口榜首,堪称世界第一大国!
而当天朝开始四处征战、开疆拓土之后,版图迅速膨胀,总面积一举突破4000万平方公里,人口更是飙升至七亿以上!
相比之下,汉斯虽在连番战事中屡获胜利,领土也有所拓展,但与天朝相较,仍相去甚远。
如今汉斯的国土面积仅约80万平方公里。即便未来征服高卢,兼并菠兰、童话国、风车国等邻邦,疆域最多也只能翻上一番,极限也不过逼近200万平方公里,难以望其项背。
人口方面,汉斯现有人口约五千万。即使将周边诸国全部吸纳整合,总人口恐怕也难以超过一点五亿。而天朝仅本国人口就达四亿,另有三亿来自殖民地,两者之间的体量鸿沟可谓深不可测。
更关键的是,天朝建立了一套稳固的藩属体系。他们不仅自身军力强盛,身边还聚集着众多依附的盟友与附属政权。在远征北美的行动中,这些藩属国纷纷派出军队协同作战,极大减轻了天朝的后勤与防务压力,使其精锐部队得以专注前线攻坚,无需分心后方维稳。
反观汉斯,则全无此类助力。目前既无真正意义上的附庸,也无听命于己的小弟。奥匈帝国虽为盟友,但地位对等,彼此并无主从之分,无法像仆从国那样被随意调遣。
因此,若汉斯真欲与天朝抗衡,单凭一己之力绝无胜算。必须先完成对整个欧洲的整合,集结全欧之力才有一搏的机会——即便如此,胜负依旧难料。
“陛下,”俾斯麦缓缓开口,“我理解您的担忧。面对一个远比我国强大的对手,贸然与其敌对确实极为不智。所以我建议,我们不应立即激化与天朝的关系,而应优先处理欧洲内部事务,实现全欧联合,方为上策。”
这番话总算让威廉一世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他心中仍有疑虑:既然主张避免正面冲突,那此前为何又提出那些强硬举措?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既然如此,那北美鹰酱一事又该如何应对?”威廉一世直截了当地问道,语气中透着不解。
“呵呵,很简单——拖住天朝的脚步。”
“哦?详细说来。”威廉一世挑眉,兴趣渐起。
“天朝此次远征北美,彻底展露了其惊人实力。放眼当今世界,有能力调动百万大军、跨越重洋,对鹰酱这般体量与实力的强国发动亡帼级战争的,恐怕唯有天朝一家。”
威廉一世微微颔首。天朝原本就强大,但此前的种种战绩并未充分展现其实力上限。
尽管他们在近海击溃了日不落同盟的联军舰队,在西伯利亚击败毛熊入侵,并一度兵临其首都城下,但这类胜利尚不足以证明其具备压倒性优势。
毕竟,在自家门口作战,占据天时地利人和,取胜并不令人意外;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失败。
更何况,毛熊虽号称“欧洲宪兵”,实则外强中干。熟悉内情的人都清楚,其工业基础薄弱,远逊于西欧工业强国。若一对一较量,高卢或汉斯并不惧怕它。
可天朝竟能跨越万里海域,发动一场针对北美强国的全面战争——这种能力,令西欧列强无不心惊胆寒。
能集结百万规模的兵力已是极难,更别说将其安全输送至遥远大陆,并持续保障武器弹药、粮食补给的供应——这背后所需的工业产能、动员效率以及远洋海军力量,缺一不可。
唯有具备超强综合国力、高度组织化的国家,方能做到如此壮举。而天朝,显然正是这样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