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临淮王他绝对是疯了!
朱剩那狂到没边儿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池塘,在奉天殿内掀起了滔天巨浪!
死寂,只持续了不到一息。
下一秒,整个大殿“嗡”的一声,彻底炸了锅!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五千新兵?神机营才成立几天?他们连火铳都还没摸熟练!去对付十万北元铁骑?这不是去送死吗?!”
“胡闹!简直是胡闹!拿国之精锐,拿五千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最先跳出来的,不是那些文官,反而是刚刚还抢着要炮的武将勋贵们!
“王爷,万万不可!”徐达第一个冲了出来,老成持重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再也顾不上君臣之礼,“末将承认神威大将军威力无穷,可那是攻城利器!野战之中,面对来去如风的十万铁骑,我军仅有五千步卒,一旦被鞑子冲散阵型,那就是一场屠杀!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是啊陛下!”曹国公李文忠也急了,他虽然也想抢功,但更知道打仗不是儿戏,“表弟他……他这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五千对十万,古往今来,闻所未闻啊!这仗,不能这么打!”
“蓝玉附议!”
“冯胜附议!”
一众沙场宿将,此刻空前地团结,一个个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苦苦劝谏。他们是真的急了,在他们看来,朱剩此举,无异于将五千条鲜活的生命,推进了纳哈出的血盆大口里!
就连一直站在朱剩这边的太子朱标,都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声道:“堂哥,此事……是否太过冒险了?不如再从长计议?”
然而,面对这满朝的质疑和反对,被围在风暴中心的朱剩,却只是掏了掏耳朵,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揍的、没睡醒的表情。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扫了徐达等人一眼,撇了撇嘴:“一帮老古董,懂个屁。你们打仗靠人多,老子打仗,靠脑子。”
“你!”蓝玉气得差点当场拔刀。
“肃静!”
就在大殿即将失控之际,龙椅之上,朱元璋那冰冷刺骨的声音,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瞬间噤声。
朱元璋缓缓站起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如同鹰隼一般扫过殿下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朱剩那张吊儿郎当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表态,整个大殿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烛火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所有人都以为,面对如此巨大的反对声浪,皇帝会收回成命。
然而,朱元璋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咱,允了!”
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
“陛下!!”徐达等人抬起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朱元璋却没有理会他们,他走下御阶,一步步来到朱剩面前,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朱剩,咱再问你一遍,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朱剩咧嘴一笑,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好!”朱元璋猛地一拍手,从腰间解下一块令牌,又从怀中掏出那卷朱剩无比熟悉的空白圣旨,一把塞进他的怀里!
“咱给你先斩后奏之权!从你出兵之日起,辽东前线,所有将领官员,皆受你节制!谁敢不从,你可以先斩了,再派人回来告诉咱一声!”
帝王的霸气,展露无遗!
但他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比殿外的风雪还要寒冷。
“但是!咱也有个赌约!”
朱元璋伸出一根手指,几乎戳到了朱剩的鼻尖上。
“此战,你若胜,咱亲自出城三十里迎接,为你牵马执蹬!你神机营,从此便是咱大明第一军!”
“可你若是败了……”朱元璋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你就不用回来了,自己把脑袋拧下来,派人送回来。咱要用你的脑袋,去祭奠那五千将士的英魂!”
这已经不是赌约了,这是用皇权和性命,压上的一场惊天豪赌!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朱元璋的疯狂和决绝给震慑住了。
他们看着那对不像君臣、更像是在斗气的叔侄,只觉得这个世界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嘿……”
面对这泰山压顶般的压力,朱剩却嘿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他将令牌和圣旨往怀里随意一揣,对着朱元璋拱了拱手,那姿态,仿佛不是去打一场九死一生的仗,而是去城外踏青。
“放心吧,老头子。”
“您的马,我牵定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在一众呆若木鸡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奉天殿。
……
临淮王府。
当朱剩哼着小曲儿回到王府时,观音奴正一脸焦急地在门口等候着。她显然已经听说了朝堂上的事,一见到朱剩,眼圈瞬间就红了。
“夫君!”她冲上来,一把抓住朱剩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你……你怎么能答应陛下?五千人……那可是十万铁骑啊!你……你这是不要命了!”
看着妻子梨花带雨的模样,朱剩心中一暖,脸上的嬉皮笑脸也收敛了起来。
他反手握住观音奴冰凉的小手,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拍着她的后背,柔声道:“傻媳妇儿,你家夫君是那种会去做蠢事的人吗?”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朱剩打断了她,拉着她走进温暖的书房,并遣退了所有下人。
他从书架后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打开来,里面赫然是几个圆饼状、带着诡异花纹的铁疙瘩。
“这是什么?”观音奴好奇地看着这从未见过的东西。
“这玩意儿,叫‘踏天雷’。”朱剩拿起一个,在手里掂了掂,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神机营的‘神威大将军’,确实厉害,但它只是摆在明面上的家伙,是用来吓唬人和攻坚的。真正用来杀人的,是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而恐怖,仿佛已经看到了尸山血海的场面。
“我已命暗机阁,用最新的猛火药,不计成本地加急生产了一万颗!只需要提前将它们埋在鞑子必经之路上……”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笑容中的森然杀意,让观音奴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她冰雪聪明,瞬间明白了朱剩的意图!
这不是正面硬撼,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陷阱!一场专门为十万铁骑准备的死亡盛宴!
“夫君……”观音奴看着朱剩脸上那自信又疯狂的笑容,心中的担忧,终于化作了无尽的崇拜和心安。
她的男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
三日后,天还未亮。
应天府的百姓被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惊醒。
他们推开窗户,只见一支约莫五千人的军队,正沉默地穿过寂静的街道,向着北门行去。
这支军队很奇怪。
他们没有骑兵,没有传统军队的嘈杂,所有士兵都背着奇怪的火铳,推着一门门造型怪异的火炮和一辆辆蒙着厚厚油布的大车。五千人行进,除了脚步声和车轮滚动的声音,竟没有一丝多余的杂音,安静得像一支来自地狱的鬼军。
“这就是神机营?”
“就这么点人?连马都没有,怎么去辽东啊?”
“完了,这临淮王就是个疯子,这五千小伙子,怕是有去无回了……”
在全城百姓混杂着同情、质疑和不解的议论声中,神机营没有丝毫停顿,悄然出城。
然而,他们并没有走通往北方的宽阔官道。
在朱剩的带领下,这支军队在城外的一个岔路口,毫不犹豫地拐进了一条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通往崇山峻岭的崎岖小路。
那是一条只有最老练的猎户和山贼才知道的险路,可以直接穿过数座大山,绕开所有关隘,如同一把尖刀,直插辽东腹地——纳哈出大军的背后!
与此同时,距离应天府数百里外的军营中,一场将星云集的军事会议,也正在召开。
副帅李文忠,左路大军统帅冯胜,右路大军统帅邓愈,以及被朱剩点名担任大军先锋、此刻正一脸憋屈的蓝玉,全都看着地图,神情凝重。
这是朱剩在两天前,就快马加鞭送来的北伐主力将领名单。
他们的任务,不是去救援,而是按照朱剩制定的时间表,大张旗鼓地向辽东进发,做出要与纳哈出决战的姿态,吸引住北元大军的全部注意力!
为那支已经消失在群山中的孤军,创造一个无人知晓的,绝杀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