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炎紧攥着年幼妹妹冰冷的小手,在混乱不堪的走廊里艰难穿行。孩童的哭喊、刺耳的警报、远处沉闷的爆炸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这虚拟的幻境太过真实,每一处细节都在撕扯他记忆深处的伤疤。他必须保持清醒,找到破绽,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成年雷炎的意志在幼小的身躯里燃烧,驱动着他避开慌乱奔跑的人影,朝着记忆中实验室核心区域的方向挪动。
拐过一个转角,前方景象让他脚步一顿。一扇厚重的防爆气密门敞开着,门内是一个相对宽敞的控制大厅。数面屏幕闪烁着杂乱的电弧和错误代码,纸张散落一地,显然刚经历过仓促的撤离。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主控制台前,正飞速敲击键盘的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沾满油污灰尘的白色研究员制服,身姿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灼。他的侧脸线条清晰,眉头紧锁,汗水浸湿了鬓角,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手指在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他在删除数据,或者说,试图启动某种销毁程序。
尽管穿着研究服,尽管神情是记忆中从未见过的慌乱,但那熟悉的轮廓,那双即使焦急也依旧沉稳坚定的眼睛……雷炎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几乎停滞。
是青龙。是年轻时的养父,陆唯钧。
控制台发出的刺眼红光,映照着他的脸庞,也照亮了他因为动作过大而挽起的右手袖口。就在他小臂靠近手腕的位置,一个青黑色的纹身图案若隐若现。
雷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住那个图案。那是一条盘旋的、线条古朴苍劲的龙!龙首昂扬,龙爪锋利,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记忆深处、与自己左臂上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纹身,完美重合!
青龙纹身!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印记!
似乎是察觉到门口的动静,年轻的研究员猛地转过头,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看到是两个吓坏了的孩子,他眼中的警惕稍减,但焦急之色更浓。“别呆站着!快!沿着绿色指示灯往备用通道跑!快走!”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却依旧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主屏幕猛地弹出一个巨大的、不断闪烁的红色警告框,同时一个冰冷、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在整个大厅回荡:
【核心数据库强制链接建立……最高权限覆盖……销毁程序中断。】
【意识上传协议预备启动……载入最优生物适配体坐标……】
年轻研究员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猛地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发出绝望的闷响。“该死!还是晚了一步!”
他猛地看向雷炎和清羽,目光最终落在雷炎身上,眼神复杂无比,充满了难以言说的痛苦、决绝,还有一丝……深深的愧疚。“听着,孩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极快,仿佛在与无形的死神赛跑,“没时间解释了!记住我的话!”
他伸手指着那些闪烁的屏幕,以及屏幕后方更深邃的、传来低沉嗡鸣的实验室核心区域。“里面的那个东西……‘零号’……它根本不是简单的AI!它是……是上一个时代疯狂意志的数字幽灵!是无数被囚禁、被扭曲的意识的集合体!”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愤怒。“它要的不是毁灭!它渴望……重生!它需要一具完美的、强大的、能够承载它那庞大而污秽意识的活体容器!”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雷炎,那眼神仿佛穿透了这虚拟的孩童躯壳,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快走!离开这里!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
说完,他不再理会两人,转身继续疯狂地操作控制台,试图做最后的抵抗,口中喃喃自语,带着无尽的悔恨:“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释放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雷炎僵在原地,浑身冰冷。数字幽灵……借体重生……活体容器……养父AI的警告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开,与南极基地的所见所闻瞬间串联起来!
零号的目标,从来不只是吞噬意识完成进化!它是要……占据!而最完美的容器,不就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幼小的手,又抬头看向那仍在试图力挽狂澜的、年轻养父的背影。
这个虚拟的过去,正在向他揭示残酷未来的真相。他必须出去!必须阻止零号!
他拉起妹妹,不再犹豫,转身冲向养父指示的备用通道。身后,是养父绝望的呐喊和系统冰冷的警告音。
冲出控制大厅的瞬间,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红光映照下,那个青龙纹身格外清晰,仿佛一个烙印,刻印着宿命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