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布泊沙海深处,那具来自2150年的空置休眠舱,如同一个冰冷的幽灵,彻底扰乱了时间的脉络。舱内残留的、属于雷炎自己的指纹,像是一道来自未来的、充满悖论的目光,穿透了百年的时空,无声地注视着他。是警告?是提示?还是一个他尚无法理解的、自己留给自己的绝望信息?无论是什么,它都指明了一个事实:他与清羽的命运,早已被缠绕进一张跨越时空的巨大蛛网,2049年的终点,或许并非终结,而只是一个……节点。
带着这份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明悟,雷炎做出了一个决定:重返南极。重返那个一切开始与似乎结束的地方。零号基地的废墟之下,或许还埋藏着被冰雪和爆炸掩埋的、关于“最终执行”协议的最终秘密。那个地方,是纳粹“遗产”与“理事会”阴谋的源头,也是清羽意识被禁锢的牢笼。他需要回到那里,在绝对的寂静与废墟中,感受那残留的、来自过去的低语,并试图找到连接未来的线索。
经过周密的计划和极其艰难的跋涉,一支由“长城守望”最精锐成员组成的探险队,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再次踏上了南极冰盖。曾经惨烈的爆炸和后续的冰层塌陷,将零号基地的主体结构彻底埋葬在数千米厚的万年寒冰之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危险裂隙的冰下废墟。
利用钻探和融冰设备,他们耗费了巨大代价,才重新打通了一条通往原核心服务器区域附近的、相对稳定的通道。当雷炎再次踏入那片被扭曲的合金、烧焦的线缆和永恒的寒冰所封冻的死亡领域时,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硝烟和绝望的气息。这里是他获得新生(觉醒)之地,也是他失去妹妹(意识禁锢)之地。
探险队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使用高精度探测设备扫描着每一寸可能隐藏秘密的角落。大部分区域都已彻底损毁,被坚冰填塞。然而,在靠近原零号主机阵列最深处的、一处因爆炸冲击波而意外裸露出来的、从未被探索过的次级隔离舱内,探测设备发出了强烈的能量反应和金属异常信号。
队员们清理开厚重的冰层和坍塌物,一个绝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物体,赫然出现在探照灯的光柱下!
那是一座钟。
一座风格极其诡异、与现代或纳粹美学都截然不同的倒计时钟。
钟体大约三米高,通体呈现出一种暗哑的、仿佛融合了月球岩石的灰白色与某种未知金属的幽蓝色泽,材质非金非石,触手冰冷刺骨,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和热量。钟的造型简洁而冷酷,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面巨大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显示屏。
屏幕上,没有任何花哨的图案或文字,只有一串冰冷、巨大、不断跳动的数字:
【 07 : 00 : 00 : 00 】
年份:天:时:分
7年!0天!0小时!0分钟!并且,数字正在以秒为单位,稳定地、无情地递减!
【 06 : 364 : 23 : 59 】
【 06 : 364 : 23 : 58 】
……
倒计时的终点,精确地指向——7年后的此时此刻!换算过来,正是 2049年9月9日!
青海湖底纳粹潜艇内壁刻下的最终执行日期!清羽在意识碎片中警示的日期!此刻,它以如此具象、如此冰冷的方式,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这是什么?!”一名队员声音发颤,“爆炸后留下的?不可能!爆炸是三个月前!这钟显示的是七年!”
鹰眼立刻上前,用便携式元素分析仪扫描钟体。几分钟后,结果出来,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雷工……钟体材料的分析结果……无法完全识别!主要成分……是一种非地球已知的、结构极其稳定的硅酸盐化合物,同位素比例与…… Apollo计划带回的月球高地岩石样本高度吻合!”
月球岩石?!
“但是……”鹰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其中还掺杂了另一种……无法归类、原子序数超出元素周期表已知范围的、具有微弱放射性衰变特性的未知金属元素!这种元素的衰变周期……经过初步测算……其半衰期峰值能量释放点……正好与倒计时的终点时间高度吻合!”
用月球岩石和未知外星元素制成的倒计时钟!
它不是在“显示”时间,它本身……就是时间!那个未知元素的衰变过程,就是驱动倒计时的“发条”!当它衰变到终点,就是2049年9月9日到来之时!
这座钟,根本不是在爆炸后被人放置在这里的。它可能……一直就在这里,深埋在基地最核心的区域,直到爆炸才让它重见天日!它是“理事会”或者说“星旅者”遗产的一部分,是一个……物理法则层面的定时器!
雷炎缓缓走上前,伸出手,触摸着那冰冷刺骨的钟体。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寒意,顺着他的指尖蔓延至全身。左眼银蓝色的光芒微微闪烁,与钟体某种无形的场域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他明白了。
青海湖潜艇的日期是“计划”。
清羽的警示是“预感”。
而眼前这座钟……是 “判决”。
是一个用星辰物质铸造的、不可逆转的、宣告着某个宇宙尺度事件必然发生的……终末时钟。
7年。
看似漫长,但对于要面对一个可能来自星海彼岸、布局跨越世纪、科技水平碾压人类的敌人来说,短暂得令人绝望。
“我们……”鹰眼的声音干涩,“还有时间……”
“不。”雷炎收回手,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冰层,再次投向那片无尽的星空。
“游戏规则,从一开始就定好了。”
“我们唯一的生路,就是在钟声敲响之前……”
“……找到砸碎这座钟的方法。”
南极的寒风在废墟中呼啸,仿佛死神的叹息。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在黑暗中无声跳动,每一次闪烁,都意味着向最终的审判,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