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吊床上,秋阳洒落,暖意融融。
楚云舟呼吸平稳,唇角微扬,睡得安然。
有水母阴姬护法,又有药香遍布庭院,他在家中无需如在外般警觉万分,连睡眠也可彻底放松。
然而,正当沉梦之际,他忽然察觉气息微动,眉头轻皱,缓缓睁开双眼。
楚云舟猛然惊醒,身子一挺便坐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婠婠正蹲在自己腿边,纤纤玉手在他小腿上轻柔地揉捏着。
他目光微凝,心头掠过一丝疑云。
“这女人,在打什么主意?”
婠婠似有所感,抬眸望来,正好撞进楚云舟审视的眼中。
她不躲不避,唇角一扬,露出一抹纯真无瑕的笑容。
手掌依旧缓慢而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腿部肌肉,声音如春风拂柳:“这样舒服吗?”
“不对劲。”楚云舟眯起眼睛。
眼前这副温顺模样,与往日判若两人。
但他没有动声色,反而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躺了下去,淡淡道:“不错,你继续。”
婠婠动作一顿,眼中闪过诧异。
她本以为对方会警惕退让,却不料如此坦然接受。
片刻沉默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波澜,低声道:“好。”
拳头再次落下,只是这一次,力道多了几分克制中的狠意。
“左边再重点。”
“对,往右一点,嗯……就这样。”
“快些,再用力些。”
楚云舟接连指点,语气随意得像在调教仆从。
婠婠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勉强,嘴角虽扬,牙根却已紧咬,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滑向楚云舟胸口,仿佛那一拳落下的地方,不该是腿,而是心口。
可理智拉住了她的手。
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也清楚对方的实力。
只能笑着,一寸寸捶打下去。
越笑,心里越恼。
在这陌生之地,她第一次觉得,伪装比战斗更累。
直到楚云舟伸出手,轻轻一挥。
“行了。”
婠婠终于停下,指尖都泛着酸胀。
待楚云舟起身,她立刻闪身至石桌,取杯倒茶。
掌心真气流转,旋即化作螺旋气劲笼罩杯口,热气翻腾间迅速消散,茶温转为宜人。
“请用。”她将茶递出,姿态恭谨。
楚云舟接过,浅饮一口,点头道:“多谢婠婠姑娘。”
话音未落,他已缓步走向主屋,木门在身后悄然合拢。
婠婠立于原地,瞳孔微亮。
“就这么进去了?”
转瞬之间,神色骤冷。
“等等……我还没提要求,他怎么就进去了?他想做什么?”
怀中的疑问挥之不去,婠婠缓缓起身,脚步轻移,朝着主屋窗边走去。
透过窗棂向内窥视,只见楚云舟早已横卧床榻,呼吸均匀,竟又沉入梦乡。
婠婠:“???”
她瞳孔微缩,眉梢高高挑起。
“这混账东西,回来竟是为了睡觉?”
心头豁然明了——原来刚才他进屋根本不是为了别的,纯粹是来补觉的。
意识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婠婠掌心发紧,指节泛白,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这哪是交手过招,分明是戏弄于她股掌之间,还不留半分情面。
怒意翻涌之际,她体内真气悄然凝聚,脚尖一点便欲破窗而入。
可念头刚动,脑中闪过楚云舟深不可测的修为,她动作一顿,终是作罢。
气势一泄,身子也跟着软了下来,像秋风扫过的落叶,默默退回院中。
“全白费力气了。”
这一幕落入水母阴姬眼中,她唇角微扬,忍俊不禁,却又略感无奈。
“大唐之人皆如此天真?这般性子也配称魔门妖女?还不如云舟笔下那般狡黠魅惑。”
心念一动,她体内真气骤然奔腾。
刹那间,剑意自其身弥漫而出,如寒潭起雾,悄无声息却遍布四方。
傲雪剑意凛冽如霜,细雨剑意绵密似织,两者交织升腾,直冲云际。
整个庭院仿佛被无形之力笼罩,空气凝滞,重若千钧。
而这压迫之源,正精准落在婠婠所在之处。
大宗师后期的底蕴,配合圆满剑意的威压,虽未出剑,却已令人心神震颤。
婠婠脊背发凉,仿若利针轻刺,寒毛倒竖。
“这就是剑意……竟恐怖至此。”
她抬眼望向院中立着的水母阴姬,又瞥了曲非烟等三人一眼,心中猛然一激灵。
“机不可失,哪怕再难,我也要参透这剑意!”
“哼,我偏不信拿不下你。”
心意一定,婠婠猛地从石凳跃起,身形一闪,直掠主屋门前。
踏入门槛刹那,她在心底默诵:“《天魔迷音》”。
心音落定,真气依循秘法线路疾走一周,随即涌入足踝银铃。
两枚铃铛应势轻摇,清脆之声倏然响起,化作层层音波荡开。
奇怪的是,铃音不传院外,反倒尽数灌入屋内,在楚云舟耳畔缭绕不散。
同一时刻,婠婠身影一晃,径直冲进了主屋。
这一动作落在眼中,不仅是曲非烟等三位女子神色微变,就连正在运功的水母阴姬也停了下来,目光投向屋内,似在静观其变。
“啪!”
十息刚过,屋中骤然响起一声脆响。紧接着,婠婠低着头,一手捂住臀部,嘴角微微下撇,满脸委屈地从屋里走出。
她前脚刚踏出门槛,耳畔便传来两个字:“关门。”
身子一僵,她乖乖转身,将门合上。
望着她这副模样,曲非烟三人忍不住掩唇轻笑。
水母阴姬亦轻扬嘴角,眼底泛起一丝笑意。
面对四道目光,婠婠闷闷不乐地挪到石桌旁,双手托腮,神情沮丧。
曾信誓旦旦说,今后若再遇上那“芳心纵火犯”,定要亲手执鞭抽个痛快。可真见了面,反倒是自己被楚云舟以真气化鞭,结结实实教训了一记。
憋屈至极,却又无可奈何。
此刻趴在石桌上,头顶阳光明媚,心中却如乌云压境,阴雨连绵,半点晴意也无。
正午时分,厨房里饭菜香气四溢,楚云舟终于推门而出,懒洋洋地坐在石桌边。
他屁股刚落座,一直在院中静修的水母阴姬便悄然闪至身旁。
她望了眼厨房方向,淡淡开口:“人家可是追着你的书跑来的,你倒好意思下手。”
楚云舟打了个哈欠,语气轻松:“又不是我喊她来的。”
回想这两天与婠婠的种种交锋,他自己也觉得好笑。
一炷香后,在婠婠幽怨的目光注视下,楚云舟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
“叩叩叩——”
就在此时,前院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