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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如同星泪湖畔悄然舒展的灵草,在不知不觉中,宸煜与璎璃已褪去部分婴孩的稚嫩,迈入了小小的孩童时期。三岁的年纪,正是对世界充满最原始好奇与探索欲的时候,而妖皇殿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们成长的足迹。

小宸煜的身形比妹妹壮实一些,说话也更为利落。他已不满足于木剑,尔生百年命人为他特制了一柄更趁手、嵌着温养经脉暖玉的小小佩刀,虽未开刃,但他挥舞起来已隐隐有了章法,时常缠着赤焰或是值守的妖将,用含混不清却气势十足的语言“指点”他们与自己“过招”。他继承了父亲轮廓里的冷硬,眉宇间时常不自觉地蹙起,但在看向妹妹和母亲时,那紧蹙便会瞬间化开,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纯粹的依赖与保护欲。

小璎璃则出落得愈发精致,如同用最上等的灵玉和月光雕琢而成。她说话比哥哥稍慢,声音细软,字句却清晰,带着一种天然的、能抚平躁动的宁静力量。她依旧偏爱安静的游戏,或是摆弄苏望宁的琴弦,听那不成调的泠泠之声;或是用彩色的灵丝编织各种看不出形状、却色彩绚烂的结;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待在父亲或母亲身边,用那双洞彻人心的紫眸,静静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她似乎对父亲周身那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格外亲近,偶尔尔生百年处理政务疲惫时,她会悄悄爬到他膝上,用软软的小手去碰触他微凉的指尖,那时,尔生百年眉宇间的凛冽便会如春雪般消融。

这一日,尔生百年难得有半日清闲,便携了苏望宁与一双儿女,来到星泪湖畔。

湖水依旧静谧,倒映着蔚蓝的天穹与流云,湖底深处,那传承自初代妖皇的力量源泉散发着温润的光晕,滋养着整个万妖谷。湖畔绿草如茵,点缀着不知名的细小灵花。

宸煜一到湖边,便如同脱缰的小马驹,欢呼着冲向草地,他的小佩刀挂在腰间,随着跑动叮当作响。他很快发现了一只闪烁着磷光的灵蝶,立刻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迈着小短腿奋力追逐,惊起一片飞虫。

璎璃则被尔生百年抱在怀里,她的小手环着父亲的脖颈,小脸贴着他微凉的衣襟,安静地看着哥哥奔跑,看着湖面荡漾的波纹,看着母亲坐在不远处铺开的雪狐裘上,微笑着注视他们。

“璎璃,看那里。”尔生百年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指向湖心深处那团最明亮的光晕,“那里,是力量开始的地方。”

璎璃顺着父亲的手指望去,纯净的紫眸里倒映着湖心的光,她看得有些出神,小声地、一字一顿地问:“父父的……力量?”

“嗯。”尔生百年颔首,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也是宸煜,和你,力量的源头。”

小璎璃似懂非懂,她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正在草地上扑蝶扑得满头草屑的哥哥,又看了看尔生百年,忽然细声细气地说:“哥哥……热热的。父父……凉凉的。”

苏望宁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孩子的感知最为直接纯粹。

尔生百年眼中也掠过一丝笑意,他蹭了蹭女儿柔软的发顶,耐心道:“是,宸煜继承了赤焰之力,如火;父君的力量属寒,如冰。璎璃呢?”他引导着问,想知道女儿对自己那初显的冰系力量有何感受。

小璎璃却歪着头,想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关于自己的力量,反而抬起小脸,那双澄澈的紫眸直直地望进尔生百年的眼底,用一种混合着好奇与某种难以言喻的了然语气,轻轻地问:

“那……父父以前,一个人在这里,是不是……很孤单?”

稚嫩的语音落下,如同最轻柔的羽毛,却骤然在尔生百年和苏望宁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尔生百年抱着女儿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他漫长的生命,绝大多数时光都与“孤寂”、“冰寒”为伴,早已习惯将其深埋于血脉与力量之中,视为理所当然。他从未想过,也从未向任何人提及,更不曾预料,会被自己年仅三岁的女儿,以这样一种毫无征兆的方式,轻轻触碰。

星泪湖依旧平静无波,但他周身那收敛得极好的冰寒气息,却因这突如其来的、直击心灵的一问,而产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紊乱。湖畔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苏望宁脸上的笑容凝住了,她看向女儿,眼中充满了震惊与难以言喻的心疼。她深知尔生百年的过去,那漫长岁月里的孤寂,是她一直想要抚平却又难以完全抹去的痕迹。此刻被女儿天真无邪地洞穿,让她喉头哽咽。

宸煜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停止了追逐,拿着抓到的蝴蝶,茫然地回头望来。

尔生百年低头,看着女儿那双纯净得仿佛能映照出灵魂的紫眸。那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最本真的、对“孤单”这种情绪的感知与疑问。

他沉默了片刻,那沉默里承载了万载的风霜。最终,他收紧手臂,将女儿更紧地拥入怀中,下颌轻轻抵着她柔软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缓,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的温柔:

“以前,是。”

他的目光越过湖面,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那个独自立于湖畔、周身只有寒气与星辉为伴的孤影。然后,他的目光收回,落在怀中女儿担忧的小脸上,落在不远处草地上满眼疑惑的儿子身上,最后,与眼眶微红的苏望宁视线交融。

他顿了顿,再开口时,那丝微澜已被一种沉甸甸的满足取代:

“但现在,有璎璃,有宸煜,还有你们的娘亲,父亲便不孤单了。”

小璎璃似乎听懂了,她伸出小手,学着苏望宁平时安慰她的样子,轻轻拍了拍尔生百年的胸口,小脸上露出一个安心而甜美的笑容:“嗯!璎璃陪父父!哥哥也陪!娘亲也陪!”

宸煜虽然没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听到妹妹提到自己,立刻用力点头,举着手里还在扑腾的蝴蝶跑了过来,大声道:“陪!煜儿也陪父父!”

苏望宁起身走来,将手轻轻放在尔生百年的臂膀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尔生百年看着围拢在身边的至亲,心中那片曾被冰封的疆域,此刻被暖流彻底充盈、软化。女儿的稚语,无意间抚过了他灵魂最深处的旧痕,而家人的存在,则是治愈这旧痕最好的良药。

星泪湖的微光温柔地笼罩着一家四口,湖心的光晕似乎也因这温情而变得更加明亮柔和。过往的孤寂,在这一刻,真正被当下的圆满所取代,沉淀为心底最深处、不再刺痛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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