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赵光义浑身一震,脸上的疑惑瞬间被狂喜与震惊取代,攥着王继恩的手都松了几分,程德玄眼中更是精光爆射,又低下了头去,像是在思索什么。
王继恩喘着粗气,又补充道:“皇后娘娘发现后,没敢声张,只让奴婢去接赵德芳入宫,想抢先拥立德芳登基。奴婢出宫后就直接来到了这里。王爷,再晚一步,等赵德芳到了,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赵光义神情有些犹豫,程德玄突然抬起头来,眼中带着深意道:“王内侍,你如何知道官家是驾崩,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是昏迷?难道太医已经看过了?”
见两人都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王继恩脸上有些不自然,看向别处道:“前几日某见官家龙体似乎好上了很多,便突发奇想,在官家的茶水里多放了一些程先生给的那种药,刚才某看见官家倒在地上的模样,和程先生描述最后毒发的样子一模一样,神态平和,嘴角含笑,犹如睡着了一般,某才下此推断。”
两人面面相觑,原来官家提前毒性发作的原因是在这里。程德玄最先反应过来,急切道:“王爷事不宜迟,你赶快入宫,下官马上赶往开封府衙,联系王爷的心腹之人,控制全城,防止赵德昭一派反扑。”
赵光义脸色阴晴不定,沉吟道:“本王要不要带人入宫?如果只带少数亲信,万一皇后那边早有防备,或是赵德芳已经入宫,岂不是自投罗网?可带大队人马闯宫,又怕惊扰百官,落下谋逆的口实。”
程德玄立刻摆手道:“王爷不可犹豫,此刻带大队人马入宫,反倒显得心虚。王内侍是宫中人,有他带领,可谎称‘奉皇后之命护驾’,先稳住殿内众人。”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道:“下官会立刻派人布防宫门、京畿要道,既能预防赵德昭反扑,也能震慑百官。王爷只需随王总管悄悄入宫,先控制万岁殿,再以太后遗命为凭,陈说厉害,皇后孤掌难鸣,即便赵德芳赶来,也无力回天!”
王继恩也连忙附和道:“程先生说得对,奴婢在宫中多年,熟门熟路,可带王爷从侧门潜入,沿途侍卫见了奴婢的令牌,绝不敢阻拦。”
赵光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咬牙道:“好,成败在此一举,本王马上进宫。”说完,跟着王继恩疾步踏入风雪之中。
万岁殿内,赵匡胤的身体已经被移至内间的龙榻之上,一名须发花白的太医正跪在榻前,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神色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太医,官家…… 官家还有救吗?”等太医号完脉, 她声音发颤,带着最后一丝奢望轻声问道。
太医老泪纵横,转身伏地叩首道:“娘娘节哀,官家龙驭上宾,脉息已绝,臣…… 臣无力回天。”
宋皇后虽心中已经知晓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身旁的宫女连忙扶住她。她望着龙榻上赵匡胤毫无生气的面容,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嘤嘤哭泣起来。
不知道多久,殿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宋皇后心中一喜,以为是赵德芳到了,连忙转身:“德芳?”
可映入眼帘的,却是王继恩身后身材壮硕的赵光义,宋皇后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错愕与惊恐。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住,众人也屏住了呼吸,似乎殿外的风雪声都听得见。看着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赵光义,宋皇后脸色数变,从震惊到慌乱,再到绝望后的平静,最后缓缓来到他的面前神色凄婉的行礼道:“吾母子之命,今后皆托于官家了。”
“官家” 二字,是对皇帝的尊称,她此刻改口相称,便是默认了赵光义的皇位合法性,只求保全自己与赵德芳的性命。
见她如此识时务,赵光义和王继恩相视一笑,随即假惺惺地抬手扶起她:“皇嫂放心,汝子母,吾当保之。”
说罢,又大有深意的问道:“皇嫂,先帝可有遗诏传位于谁?”
宋皇后神情一愣,不知他怎会这么问,官家虽言明日早朝就要立赵德昭为太子,但诏书还没来得及拟定就猝然离世,更何况传位诏书了。
见她没有反应过来,王继恩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提醒道:“娘娘,奴婢可是记得先帝已经写好了传位诏书,就放置在娘娘的寝宫之中,要不,奴婢让人去找找?”
宋皇后顿时明白了过来,赵光义这是要自己证明他继位的合法性,一份由她亲口佐证的传位诏书,才能堵住朝野悠悠众口,让他的登基更加的名正言顺。
瞧见他渐渐变了脸色,宋皇后知道现在自己和赵德芳的生死都掌控到他的手中,急忙道:“是,是有这么一份诏书,先帝放置在本宫的寝宫内,诏书上言明,兄终弟及,传位于晋王赵光义。”说到最后,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胸口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屈辱与对赵匡胤的愧疚,顿时瘫坐在地上哭泣起来。
赵光义闻言,直感觉那柄天下至尊的龙椅,此刻已稳稳落入自己掌中,多年的夙愿终要得偿,心头的狂喜几乎要冲破胸膛,他很想放声大笑,瞥见兄长的遗体,心中又感到一阵悲痛,他几步走到榻前,双膝跪地,放声大哭起来
此时此刻,没有人能够明白他复杂的心情。
翌日早朝,赵光义身着素服,立于大庆殿阶下,面容憔悴地宣布了赵匡胤驾崩的消息,群臣悲恸声传遍皇城内外,待哭声稍歇,王继恩手捧圣旨,宣读了传位于晋王赵光义的诏书,并有宋皇后当众确认遗诏属实,群臣哗然。
沈义伦第一个出列提出质疑,身为宰相的卢多逊见大势已去,并没有附和,而是对赵光义俯首称臣,沈义伦大怒,遂于他产生激烈的争吵。
正两人吵得不可开交、群臣为首两端之计,曹彬突然出列道:“先帝遗诏有皇后娘娘亲口佐证,王内侍当众宣读,绝非虚妄。晋王多年镇守京畿,理政治军皆有成效,如今先帝驾崩,唯有晋王登基,方能稳住军心民心,避免天下动荡。臣曹彬,拜见官家。”说完,对赵光义行跪拜大礼。
此言一出,群臣似乎纷纷醒悟过来,皆跪在地上齐齐拜道:“拜见官家。”
沈义伦见到这一幕,顿时心如死灰,当场宣布辞官归隐,赵光义准奏,沈义伦辞官后,居家不出,不再过问任何事情,一心闭门读书,自守清贫,直至去世。
几日后,远在洛阳的赵普突然来到汴梁,当着群臣的面宣布了当年杜太后的遗命,即 “金匮之盟”,言明太祖赵匡胤生前曾承诺,百年后传位于弟赵光义,以保大宋江山稳固。
这一消息如平地惊雷,瞬间打消了朝野最后一丝关于皇位合法性的疑虑。原本还暗藏揣测的官员们,此刻尽数心服口服,连民间的些许议论也戛然而止。
赵光义见状,喜出望外,当即下旨恢复赵普宰相之职,重赏其 “献盟之功”。
一时间,各地的奏折如雪片般涌入皇城,各州府官员纷纷上表称贺,赞颂新帝继位乃是天命所归,恳请赵光义早日举行正式登基大典,以安天下。
而卢多逊这个墙头草并没有因临时倒戈而受到赵光义的青睐,不久之后他被罢去参知政事之职,贬为秘书少监,数年后又被人告发于赵光美谋反而贬至崖州,客死他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