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臣单于逼李铮亲手斩下汉军俘虏的头颅。滚烫的鲜血溅入口中，李铮尝到了自己灵魂碎裂的滋味。那把暗金狼头刀却在饮血后发出满足的呜咽。
单于突然狂笑着赐李铮“天狼神将”封号，命李铮统御千骑。
当象征权力的金刀狼符塞进掌心时，刀柄上的狼眼骤然睁开。
老萨满的预言在耳边回响：“饮尽血海，方能化龙……”
李铮握紧这柄噬主的凶刃，知道再也无法回头。
“噗嗤！”
沉闷的声响在金帐死寂的空气中爆裂开来，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蛮横撕裂的质感。一颗头颅，脱离了脖颈的束缚，被沛然巨力裹挟着，划出一道短暂而残酷的弧线，高高抛起。那双凝固的眼睛，至死都烙印着王座上单于那暗金狼瞳的倒影，以及穹顶上那些随风摇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狰狞装饰。
滚烫的血泉，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熔岩，从无头的腔体里激烈地喷涌而出，带着生命最后的热度和浓烈刺鼻的铁锈腥气。血雨腥风般泼洒开来，狠狠砸在李铮冰冷的暗血战甲头盔、护颊、胸甲之上，发出细碎密集的“噼啪”声。几滴最是灼热的血珠，越过了头盔下沿冰冷的遮挡，溅落在他暴露在外的脸颊，甚至有一滴，不偏不倚地落在他紧抿的嘴角边缘。
温热的液体，裹挟着死亡特有的、粘稠的触感和气息，沾染上皮肤。
李铮的头盔微微动了一下，仿佛头颅的重量骤然增加。他的嘴唇，在血珠沾染的瞬间，无意识地抿了一下。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带着生命最后余温的、甜腥的铁锈味，瞬间在口腔中弥漫开来，霸道地侵占了他的味蕾，顺着鼻腔直冲脑髓。
这味道……
他尝过。
就在不久前，在那片名为野狐沟的死亡之地，当他用尽全力，将这柄暗金狼头刀劈进那个汉人军侯脖颈的瞬间，喷溅的鲜血也曾灼烧过他的脸颊。那同样滚烫，同样带着死亡的气息。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血更烫。味道更真实，更浓烈，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舌苔上，灼痛感清晰无比。而心底深处，那片曾属于汉人孤儿李铮的、最后一点挣扎的、名为“根”的土壤，却在这一刻，被这滚烫的、同胞的鲜血，彻底地、无声无息地浇熄了。没有预想中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翻江倒海的悔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沉甸甸地弥漫开，如同坠入万载冰窟的最底层，连灵魂都被冻结。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刀斩落，随着这口腥甜咽下，被彻底斩断、消融、彻底死亡了。剩下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麻木的虚无。
腰间的暗金狼头刀，在畅饮鲜血的刹那，刀身猛地一震，爆发出短暂而刺目的暗金光芒，那些盘踞其上的诡异花纹如同活物般急速流转了一下，透出一种餍足的邪异。随即，那一直萦绕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狂暴嗡鸣和煞气，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去，只留下一种低沉、满足、如同野兽饱餐后慵懒舔舐爪牙般的呜咽。刀身的光芒也黯淡下去，恢复成那深沉内敛的暗金，只是握在手中，那冰冷的触感似乎更深了，仿佛能吸走皮肤下最后一丝暖意。
金帐内，落针可闻。
浓烈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瘴气，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青铜火盆里跳跃的火焰，似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震慑，光芒摇曳不定，将帐内巨大的人影拉扯得如同鬼魅般扭曲舞动。所有的目光，或惊骇，或冷漠，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都死死钉在王座前那个持刀的身影上，以及他脚下那片迅速扩大的、刺目的猩红血泊。
时间，在这片血腥的死寂中，仿佛被无限拉长。
“呜…呜……”那无头的尸体在血泊中最后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静止，只余下粘稠的血液从断颈处汩汩涌出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声响。
军臣单于端坐于高高的王座之上，暗金色的狼瞳如同最精密的透镜，将李铮斩首、收刀、乃至最后那细微抿唇的每一个动作，都分毫不差地摄入眼底。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着，那并非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正在酝酿。终于，一声低沉、嘶哑，如同砂石摩擦又带着金属质感的笑声，从他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嗬…嗬嗬……”
笑声起初压抑，如同地底奔涌的暗流，随即迅速拔高，变得恣意、张扬，充满了掌控一切的暴戾快意！
“好！好！好！”单于连道三声好，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上。他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巨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几乎将整个王座区域吞没。他俯视着下方持刀而立的李铮，暗金狼瞳中的光芒锐利如刀锋，又带着一丝发现绝世凶器的灼热。
“乌维！”单于的声音如同滚雷，在金帐的穹顶下隆隆回荡，“你的刀够快！手够稳！心够狠！这才是我大匈奴的狼崽子！这才配得上狼神的血脉！”他右手猛地一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劲风。
侍立在一旁的血狼卫头领，覆面盔下的眼神毫无波动，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接收到指令。他微微躬身，随即转身，大步走向金帐深处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厚厚狼皮的木箱。两名血狼卫立刻上前，合力将那沉重的箱盖缓缓掀开。
箱盖开启的刹那，一道纯粹、冷冽、象征着至高兵权的金光，骤然刺破了帐内摇曳的火光与弥漫的血色！
那是一柄短刀模样的令牌。通体由不知名的暗金铸成，在火光下流转着内敛却无比尊贵的光泽。刀形令牌的末端，并非寻常刀柄，而是一个栩栩如生、仰天咆哮的狼头！狼眼的位置，镶嵌着两颗深邃如夜空、却隐隐泛着血光的奇异宝石，透出无尽的凶煞与威严。狼头的下方，连接着半截刀身，其上刻满了古老而繁复的、如同狼爪獠牙般的符咒纹路，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波动。令牌末端，则系着一束用染成血红色的马尾编织而成的、象征着千骑之长的权柄流苏。
血狼卫头领双手捧起这枚沉重冰冷的金刀狼符，如同捧着一座山岳。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李铮面前，单膝跪地，将那象征着“裨小王”（千骑长）权柄的令牌高高举起，递向李铮握着暗金狼头刀的右手。
整个金帐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枚小小的金刀狼符上。贪婪、嫉妒、难以置信、审视、杀意……种种复杂的情绪如同实质的针，刺向李铮。
左贤王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眼神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阿古拉死死盯着那金刀狼符，眼中的嫉恨几乎要燃烧起来，双手在袍袖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其他匈奴贵族，无论是支持左贤王的，还是保持中立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一个刚刚还在舔舐刀刃上血迹的奴隶，转眼间竟要手握千骑权柄？这在大匈奴的历史上，也极其罕见！
李铮的头盔微微转动，暗影下的目光落在那枚递到眼前的金刀狼符上。冰冷的金属光泽映在他毫无波澜的眼底。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了紧握着暗金狼头刀柄的右手五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有些僵硬苍白。他伸出右手，没有犹豫，没有颤抖，极其稳定地抓向那枚沉重的令牌。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狼头的瞬间——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刺入灵魂深处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他腰间悬挂的暗金狼头刀上传来！那柄刚刚才饱饮鲜血、归于沉寂的凶刃，仿佛被这代表权柄的金刀狼符彻底唤醒！刀柄末端，那枚一直紧闭的、镶嵌在狰狞狼首上的暗红宝石狼眼，猛地睁开了！
一道纯粹到极致的、冰冷凶戾的暗红光芒，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凝视，从那骤然睁开的狼眼中爆射而出！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邪异，瞬间扫过李铮伸出的右手，扫过那枚近在咫尺的金刀狼符，最后扫过整个金帐！
“嘶——”
数声倒吸冷气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离得最近的几个贵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血色褪尽。阿古拉眼中的嫉恨瞬间被一股源自本能的恐惧覆盖。连左贤王脸上的慵懒笑容也彻底凝固，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那柄邪异的刀和那枚令牌。
血狼卫头领捧着金刀狼符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覆面盔下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唯有王座上的军臣单于，非但没有惊惧，反而爆发出更加狂放、更加嗜血的大笑！他庞大的身躯因为兴奋而微微颤抖，暗金狼瞳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哈哈哈哈哈！天意！狼神显灵！”单于的狂笑声如同风暴席卷金帐，“看见了吗！我的狼崽子们！连狼神的意志都在呼应！这柄刀，只认他！这权柄，只属于他！乌维！”
单于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庞大的身躯前倾，如同山岳崩塌般压向李铮，暗金色的狼瞳死死锁住他头盔下那片深沉的阴影，声音如同冰锥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宰生死的威严：
“从此刻起！你，乌维，就是我大匈奴的‘天狼神将’（tengri Garidyn Ilduchi）！执此金刀狼符，统率一千狼骑！你的刀，就是狼神的獠牙！你的马蹄所向，就是死亡与征服！告诉我，天狼神将，你的刀锋，可还饥渴？！”
“天狼神将”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一个匈奴贵族心头炸响！这不仅是权柄的赐予，更是单于亲口册封的、带有神性色彩的尊号！其份量，远超一个普通的裨小王！
金帐内彻底死寂。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敬畏、恐惧、嫉妒、或是复杂的审视，聚焦在那个刚刚被赋予神之名号的身影上。
李铮的右手，已经稳稳地握住了那枚冰冷的金刀狼符。令牌入手沉重无比，那咆哮狼首的触感冰冷而狰狞，上面刻画的古老符文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掌心刺入骨髓。令牌末端那束血红的马尾流苏，沉甸甸地垂落，拂过他的手背，带着一种粘腻的触感，仿佛刚刚沾染过血泊。
就在他五指合拢，将金刀狼符紧紧攥入掌心的刹那——
“轰！”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强横、更加霸道、更加不容抗拒的冰冷意志，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猛地从金刀狼符中爆发出来！这股意志充满了对权力赤裸裸的渴望、对鲜血和征服的无尽贪婪！它蛮横地冲撞着李铮的心神，试图将他的意志彻底碾碎、重塑！
腰间的暗金狼头刀仿佛遇到了同源的力量，瞬间爆发出兴奋的嗡鸣，刀柄上那颗睁开的暗红狼眼，血光大盛！金刀狼符的意志与暗金狼头刀的凶戾煞气，在李铮紧握的右手周围剧烈地交织、碰撞、融合！两股同样冰冷、同样贪婪的力量，如同两条饥饿的毒龙，同时噬咬向李铮的灵魂！
“呃……”一声极其压抑、如同从胸腔最深处挤压出来的闷哼，从李铮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他的身体猛地一颤！暗血战甲冰冷的甲片剧烈摩擦，发出刺耳刮擦的呻吟。他握着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的右手，指关节因为承受着内外双重恐怖的巨压而爆发出惨白的颜色，微微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狂暴的力量彻底撕裂！
视野瞬间被两种颜色吞噬。左边是暗金狼头刀爆发的、吞噬光线的浓郁暗金，带着毁灭一切的狂躁；右边是金刀狼符喷涌的、象征权柄的冰冷金色洪流，充满了掌控万物的贪婪！两股洪流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地冲撞、撕扯！
“饮尽血海，方能化龙……”一个苍老、飘渺，如同从远古时空缝隙中渗透出来的低语，毫无征兆地在李铮混乱沸腾的脑海深处响起。是老萨满的声音！那预言如同鬼魅，在他灵魂即将被撕裂的临界点，清晰地回荡。
血海……
化龙……
那声音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李铮意识深处那片冰冷的、麻木的虚无！一股源自灵魂最底层、被压抑到极限的、名为“活下去”的疯狂执念，轰然爆发！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孤狼，在万丈悬崖边缘发出了撕裂夜空的嗥叫！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在李铮的灵魂核心炸开！那不是愤怒，不是仇恨，而是最原始、最纯粹的、对存在的渴望！是李铮这个存在本身，在毁灭边缘发出的、不顾一切的嘶吼！这股陡然爆发的、源于自身意志的狂暴力量，狠狠撞向那两条正在撕扯他灵魂的“毒龙”！
没有对抗，没有消融。
更像是……吞噬！
李铮那源于绝境求生的、近乎蛮横的意志，如同一个骤然形成的、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带着一种同归于尽般的疯狂，瞬间将金刀狼符冰冷的权欲洪流和暗金狼头刀凶戾的煞气洪流，强行拉扯、吞噬了进去！
“嗡——锵！”
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同时发出一声高亢刺耳的震鸣！但这一次，不再是狂暴的示威，更像是被强行压制、束缚的不甘嘶鸣！
李铮紧握的右手猛地一沉！那两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恐怖力量，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瞬间禁锢，狂暴的冲撞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到令人窒息、冰冷到冻结骨髓的“融合感”。金刀狼符的冰冷权柄与暗金狼头刀的凶戾煞气，并未消失，而是如同被强行锻打在一起的寒铁，以一种极其蛮横的方式，深深地烙印、熔铸进了他的血肉和灵魂深处！一股沛然莫御、冰冷而沉重的力量感，瞬间充斥了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仿佛举手投足间，便能引动那令牌与凶刃中的毁灭之力。
代价是，灵魂深处那片麻木的虚无，似乎被这强行吞噬的权与煞彻底填满、冻结、同化。属于“李铮”的那点微弱火光，被彻底淹没在这片冰冷沉重的黑暗熔炉之中。
他身体剧烈的颤抖停止了。
头盔下，紧抿的嘴唇线条如同刀刻斧凿般冷硬。握着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的手，稳如磐石。指关节依旧苍白，却不再颤抖。那是一种被强行灌注了不属于自身力量的、非人的稳定。
他缓缓抬起头。暗影笼罩下的双眼，透过冰冷的头盔缝隙，迎向王座上单于那双燃烧着期待与暴戾的暗金狼瞳。视野中，那代表权柄的金色与代表毁灭的暗金，似乎已经成为了他眼中世界的一部分底色。
“回禀撑犁孤涂，”李铮开口，声音透过面甲传出，不再是之前的平板死寂，而是如同两块冰冷的金属在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金属的质感和重压下的沉凝，“天狼的獠牙…永远饥渴。”
“好！”军臣单于猛地一拳砸在王座的黄金扶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金帐似乎都随之震动。他脸上的狂喜毫不掩饰，暗金狼瞳中的光芒亮得骇人。“这才是我大匈奴的神将！这才配得上狼神的眷顾！阿史那！”
侍立在一旁的血狼卫头领阿史那，右手抚胸，沉声应诺：“仆从在！”
“传本单于金狼令！”单于的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即日起，乌维，尊号‘天狼神将’，统辖一千狼骑！赐单于金帐亲卫狼旗！其所部所需奴隶、牛羊、兵甲、草场，由王庭大帐直接拨付！各部不得阻挠，违令者，以叛族论处，血狼卫…斩绝其帐！”
“遵撑犁孤涂金令！”阿史那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冰冷的刀锋出鞘。
“哗——”
这道命令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金帐内终于掀起了无法抑制的波澜！虽然已有预感，但单于亲口颁布的金狼令，其分量和特权，依旧远超所有人的想象！单于金帐亲卫狼旗！那是代表单于本人权威的象征，持此旗，如同单于亲临！更遑论由王庭大帐直接拨付一切所需，这几乎等同于单于的私军！一个刚刚提拔的裨小王，竟拥有如此特权？！
阿古拉的脸瞬间扭曲，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看向李铮的目光，已经不再是嫉妒，而是淬了毒的杀意。其他贵族，包括一些左贤王麾下的将领，脸上也露出了强烈的震动和不安。左贤王脸上的慵懒彻底消失，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李铮和他手中那枚闪烁着不祥光芒的金刀狼符上扫过，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乌维，”军臣单于的目光重新落回李铮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战利品的压迫感，“带着你的狼旗，去挑你的兵。一个月后，我要看到一支真正属于‘天狼神将’的狼骑。一个月后……”单于的嘴角咧开一个极其残酷的弧度，声音如同冰刀刮过骨头，“带着你的刀，去汉人的边墙下试试锋芒。让那些两脚羊的城头，挂满恐惧的头颅！我要听到他们的哀嚎，响彻草原！让汉人的皇帝知道，我大匈奴的天狼神将…苏醒了！”
去汉人的边墙下…试试锋芒！
这赤裸裸的命令，如同最后的楔子，狠狠钉入李铮刚刚被权与煞熔铸的冰冷灵魂。去杀戮…更多的汉人！
头盔下，李铮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他右手握着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左手猛地抬起，抚在右胸心脏位置——那是匈奴武士对单于最郑重的抚胸礼。
“仆从…遵命！”声音依旧冰冷沉凝，如同金属交击。没有犹豫，没有质疑，只有服从。
“去吧！”单于满意地挥手，如同驱赶即将扑向猎物的猛犬。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李铮转身，暗血战甲在火光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沾染的血迹在甲片沟壑里蜿蜒，如同活蛇。他左手依旧抚在胸前，右手紧握着那象征权柄与凶煞的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迈步走向金帐出口。沉重的脚步踏过那片粘稠温热的血泊，留下一个个清晰、暗红的脚印。
两侧的匈奴贵族们下意识地向后退开，让出一条通道。目光复杂地追随着那个包裹在冰冷甲胄中、手持不祥权柄的背影。阿古拉死死盯着李铮踏出血泊的脚，眼中燃烧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厚重的金帐帘门被两名血狼卫从外面掀开。
清冷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带着草原夜晚特有的、荒芜与生机的混合气息，瞬间冲淡了帐内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李铮的脚步在帐门处顿了一瞬。
帐外，是无边无际的黑暗。篝火的光芒在远处零星跳动，如同鬼魅的眼睛。更远的地方，是起伏的黑色山峦，沉默地蛰伏在大地的尽头。而山峦之后，在那目力难及的南方……
他握着金刀狼符和暗金狼头刀的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再次泛起青白。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掌心，深入骨髓，与灵魂深处那片沉重冰冷的熔炉融为一体。
他没有回头。
一步踏出，身影彻底融入帐外的无边夜色之中。
厚重的金帐帘门在他身后缓缓落下，隔绝了帐内摇曳的火光、肃立的身影、以及那片刺目的猩红。
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只有腰间的暗金狼头刀，刀柄上那颗睁开的暗红狼眼，在浓稠的夜色里，闪烁着微弱却执拗的、如同深渊凝视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