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安静,只有仪器轻响和纸张翻动声。
整整一个多小时,他没再抬头看过谁一眼,全程沉浸于鉴定之中。
这份专注,让苏景添心头微动——这才是真正的行家,跟那些装模作样的拍卖行根本没法比。
直到最后一枚印章盖下,证书填写完毕,易先生才长舒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而这时,苏景添早已安排阿宾联系了几家媒体,将这批文物的消息悄悄放了出去。
记者们陆续赶来,在不打扰鉴定工作的前提下,开始拍照记录,为后续宣传做准备。
房间里,灯光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与茶味。
一场关乎历史与价值的较量,正悄然拉开序幕。
可这些记者的拍摄方式却让易先生颇为不满,闪光灯接连亮起,干扰得他根本没法仔细查看古董表面的裂痕。
好在易先生眼角余光瞥见苏景添和阿宾正站在一旁指挥着现场,还特意安排人把他们三人的合照也拍了下来。
见状,易先生便没再多说什么。
而阿宾与苏景添也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当即示意所有记者关闭相机闪光灯。
灯光一灭,易先生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你们记好了,发稿的时候一定要把我们三个人的照片放上去。”阿宾对着记者们开口,“只要报道让我们看了满意,酬劳绝不会少。
还有,消息必须尽快传出去——时间嘛,稍等。”
说完,他转身问向易先生:“易先生,这些东西,您大概多久能整理完?”
易先生目光仍停留在面前的古玩上,头也不抬地竖起一只手,淡淡道:“五小时。”
话音落下,他又埋首于手中物件,神情专注。
其实他内心早已按捺不住欣喜——这批货全是真的老东西,件件都有年头,拿在手里简直舍不得放下。
但他依旧克制着情绪,一丝不苟地继续着手上的活计。
阿宾听罢,低头看了眼腕表,随即对记者们说道:“现在是下午三点,拍卖定在明天早上十点。
你们动作快些,争取让大家吃晚饭时就能看到消息。”
说罢,他从怀里抽出一叠钞票,直接塞进离得最近的记者手里。
这一下可把众人惊住了——谁也没想到刚来就给现钱,而且数额几乎抵得上他们半个月甚至一个月的收入。
“这是你们的辛苦费。”阿宾语气平静,“要是晚上看到你们的消息铺得够广,添哥还会额外包个大红包。
行了,都去忙吧。”
他挥了挥手,像是赶一群雀鸟。
记者们握着钱,脸上笑开了花,嘴都合不拢。
“谢谢添哥!我们一定好好写!”
“添哥大气!保证让您看到最热的报道!”
“感谢添哥赏识!”
“……”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道谢声。
倒不是因为他们真懂多少古董门道,实在是这份出手太阔绰,让人不得不感恩戴德。
打发走记者后,苏景添一行人也准备离开。
眼下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不如把空间留给易先生专心做事。
等他这边收尾,再陪他去洪兴赌档找他儿子也不迟。
况且最近洪兴那块儿风声紧,局势不太稳,苏景添实在抽不出太多心思照应。
若是易先生在这节骨眼上出点什么事,他心里肯定过意不去——今天这事,对方可是实打实地帮了他们一个大忙。
若真因疏忽让他受了牵连,那份愧疚,怕是一辈子都压不下去。
来到洪兴赌档后,苏景添径直走向两个早就清空的包厢。
为了安置那两个人,他这段时间干脆停掉了这两个房间的生意。
虽然损失不小,但对他而言,并非不可承受。
只要能把隐患彻底掐灭,哪怕烧掉双倍的钱,他也眉头都不眨一下。
包厢里,李肆和他的那位杀手同伴一见到苏景添进来,眼神顿时有了波动——终于等到回音了。
“苏先生……”那名杀手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苏景添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阿宾,把绳子解开。”他只淡淡吩咐了一句。
阿宾面无表情地走上前。
他对那个杀手仍心存疙瘩——毕竟之前那件事,换谁都难以释怀。
只见阿宾将他们身上的绳索一一松开后,两人便开始缓缓活动起发麻的手腕与脚踝。
从昨夜被捆至今,整整一日的束缚让四肢早已僵硬不堪,连动一下都带着刺痛。
等他们稍微缓过劲来,苏景添才开口问道:“除了你们几个被抓的,还有那个被杀的、逃跑的那个——你们这伙人里,还剩下别的同伙吗?”
一听这话,两人顿时停下动作,齐齐望向苏景添,神情复杂地答道:“我们真的不清楚了……那天晚上狙你的那个人是谁,我们根本不知道;甚至有没有人在暗处用枪掩护我们,我们也毫无察觉。
否则,也不会那么被动。”
他们也知道自己说这些话有些不合适,近乎推卸责任,但苏景添并未责怪。
正因如此坦白,他才能判断出他们是否在隐瞒实情。
听完之后,苏景添心中已有盘算——该怎么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已是当务之急。
“行了,”他淡淡说道,“现在该给你们答复了。”
李肆和身旁那人闻言,脸色立刻紧绷起来。
他们等这句话已经太久,此刻终于要迎来命运的裁决。
“你们对洪兴已无价值。
眼下我们自身处境艰难,再多收留你们这么一群人,只会增添负担。
更何况,”他目光微冷,扫过那二人,“你对阿宾做的事,也不容我们留下你们。
但念及旧情,我给一条活路——只要能逃过他们的追杀,活得下去,就算你们命大。”
话音落下,两人如坠冰窟,脸上血色尽失。
仿佛原本敞开的生门,瞬间被狠狠关上。
而站在一旁的阿宾,眼神中也闪过震惊与错愕。
他没想到,苏景添竟会以这样的理由,直接将他们逐出生天。
可苏景添并不担心这些人反扑。
因为他们现在人人自危,只求活命,若还有心思对付自己这边的人,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们压根不想活了,只想拉几个垫背的同归于尽。
然而经过调查,这群人没有一个不怕死的。
正因如此,苏景添才敢做出这个决定。
另一方面,也是为洪兴谋利。
一旦这些人流散出去,对方组织进入濠江后,势必要分兵追捕他们,力量自然会被削弱。
这样一来,反而给了苏景添逐个击破的机会。
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减少洪兴的伤亡。
至于学习李肆那套杀人手法?不是不想,而是时间根本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