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6 章 窄巷死斗
墨先生的院落里，烛火跳动，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微微摇晃。
桌上的铁盒敞开着，那本厚厚的账目静静躺在其中，纸页泛黄，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录着足以让无数人头落地的罪证。
穆清风将账本仔细地放回铁盒，盖上盖子。这东西如今是一块滚烫的山芋，必须尽快让赵澈知晓，并由他那边的人接手。
“我出去一趟，把消息送出去。”穆清风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
柳如烟和凌霜都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她们知道，这是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
穆清风换下了一身寻常的短打，穿上那件在观棋书斋时所穿的青衫，扮作一个夜读归来的书生。
他将长剑留下，只在腰间藏了一柄不到一尺长的短刃。
在这种全城搜捕的时刻，任何显眼的兵器都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对着铜镜照了照，确认自己的神态和举止没有破绽，这才推开后门，闪身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京城的夜晚并不寂静。更夫的梆子声远远传来，偶尔还有几声犬吠。
穆清风没有走灯火通明的大街，而是选择穿行于南城那些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巷道。
这里的地形他早已烂熟于心，每一个拐角，每一处可以藏身的凹陷，都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他如一只夜行的狸猫，脚步轻盈，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身影在墙角的阴影中时隐时现。
赵澈的暗桩联络点在城东，他需要穿过大半个南城。
为了避开巡逻的兵丁和那些潜伏在暗处的眼线，他不得不绕了很远的路。
当他拐入一条名为“一线天”的窄巷时，脚步忽然一顿。
巷子很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高耸的院墙，将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苔和霉味。就在他前方十余步远的地方，巷子的另一头，一个身影正缓缓向他走来。
那人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身材中等，相貌平凡，就像一个刚从哪个酒肆出来的寻常百姓。
但穆清风的瞳孔却在瞬间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到一丝一毫的杀气，对方的脚步声也平淡无奇。
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平凡，才透着最深切的诡异。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会变得异常的平静。
那人也停下了脚步，与他隔着十步的距离遥遥相望。
巷子里昏暗的光线落在那人脸上，看不真切表情，但穆-清风却清晰地看到了对方垂在身侧的一双手。
那是一双与他朴素衣着毫不相称的手，白皙、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
就是这双手，让穆清风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他想起了墨先生提供的情报里，关于“影手”魏索的描述——“貌不惊人，唯手异之”。
没有言语，没有预兆。
魏索的身形动了。他不是前冲，而是像一片被风吹动的枯叶，看似缓慢，却以一种违反常理的节奏瞬间贴近。
他与穆清风之间的十步距离，在他的脚下似乎不存在。
一股阴冷的劲风扑面而来。
穆清风想也不想，脚尖点地，身形向后急退。
然而，巷道太过狭窄，他的退路被完全封死。
他引以为傲的轻功，在这里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
魏索的手已经到了。五指张开，如鹰之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穆清风的咽喉。
他的指尖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显然是练了某种极其阴毒的爪功。
穆清风侧身避让，右手闪电般抽出腰间短刃，向上撩去。
“铛！”
一声轻微的金铁交击之声。短刃的锋刃竟未能切入魏索的指尖，反而像是砍在了坚硬的铁石上，震得穆清风虎口微微发麻。
一击不中，魏索的攻势毫不停歇。他的另一只手从一个诡异的角度探出，五指如钩，抓向穆清风持刃的手腕。
这一爪若是被抓实，手腕的骨头恐怕会立刻被捏碎。
穆清风手腕一沉一转，短刃划出一道圆弧，险之又险地格开了这一爪。
两人就在这不足三尺宽的巷道中展开了近乎贴身的死斗。
魏索的“鹰爪功”霸道绝伦，招招不离穆清风周身的关节要害。
手腕、肘部、肩膀、膝盖、脚踝，都是他攻击的重点。
他的双爪时而如钩，时而如刺，时而如钳，变化莫测，凌厉至极。
穆清风就像是被一头嗜血的苍鹰缠住，周身的空间被对方的爪影完全笼罩，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的剑法精妙，但在这种环境下，一柄短刃根本无法发挥出剑走轻灵的优势。
他只能凭借精湛的步法和对时机的精准判断，在方寸之间腾挪闪避。
每一次格挡，短刃上传来的巨大力道都让他气血翻涌。
他试图拉开距离，但魏索如影随形，双爪的攻击连绵不绝，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死死地困在原地。
魏索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平凡的眼睛里也看不到一丝波澜，他就像一个精密的杀人器物，冷静而高效地执行着拆解猎物的每一个步骤。
穆清风越斗越是心惊。此人的武功路数，是他生平仅见。
不重招式之精妙，只求一击必杀之效率。每一次出手，都直指人体最脆弱的地方。
一个疏忽，魏索的左爪擦过他的左肩。
“嘶啦！”
衣衫破裂的声音响起，穆清风只觉得左肩一阵火辣辣的剧痛，一股阴寒的劲力透衣而入，半边身子都有些发麻。
他闷哼一声，借着这股力道向后撞在墙壁上，脚下发力，身体猛然旋转。
短刃借着旋转之势，化作一道银色的光轮，逼得魏索不得不暂时后退半步，避其锋芒。
就是这半步的空隙！
然而，魏索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在他身形旋转，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一刹那，魏索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右爪如毒蛇出洞，绕过了短刃的防御，狠狠地抓向他的后心。
穆清风感到背后恶风不善，已来不及转身。他猛地将内力灌注于后背，肌肉瞬间坟起。
“嗤！嗤！嗤！”
三道尖锐的破肉声响起。剧痛从后背传来，像是被三柄烧红的铁钩划过。
鲜血瞬间浸湿了青衫。
穆清风的脸色白了一下，但他没有丝毫犹豫。
他硬生生承受了这一击，同时身体顺势前倾，右肘狠狠向后撞去。
魏索没料到他竟会用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仓促间抬起左臂格挡。
“砰！”
一声闷响。穆清风这一肘凝聚了全身的力气，正中魏索的小臂。
魏索向后踉跄了一步，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讶异。
穆清风没有恋战，他知道自己绝不是此人的对手。
借着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脚下在对面的墙壁上猛地一蹬，身体拔地而起。
他没有选择顺着巷道逃跑，而是沿着垂直的墙壁向上疾冲。
双脚在粗糙的砖石上如履平地，几个起落便冲上了墙头。
魏索抬头，看着那道如青烟般飘上屋檐的身影，修长的手指上，几滴鲜血正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小小的红花。
他没有追，只是静静地看着穆清风几个起落，消失在层层叠叠的屋顶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