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军红衣大炮的怒吼,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交趾庞大的舰队中犁出一道道血与火的沟壑。然而,阮晋勇倾巢而出的决心,以及交趾水军庞大的数量,使得战斗并未如预想般迅速结束。尽管前锋受挫,阵型大乱,但后续的战船在阮晋勇的严令和其亲兵队的督战下,依旧如同红了眼的鲨鱼群,不顾伤亡地向着宋军舰队猛扑过来!
靖海号舰桥上,呼延庆透过逐渐散去的硝烟和千里镜,看到了迫近的危机。无数交趾的斗舰、走舸,如同蚂蚁般绕过燃烧的残骸,凭借小巧灵活的身形,拼命缩短着距离。而己方的炮击,虽然依旧猛烈,但面对如此密集且分散冲来的小型目标,效率开始下降。
“都指挥!敌小船已冲入两里之内!数量太多,炮火难以完全覆盖!”了望手的声音带着焦急。
“报——!平波号右舷中敌火船撞击!火势正在蔓延!”
“报——!伏浪号被三艘敌斗舰贴靠,正在接舷!”
“报——!我左翼三艘护卫舰被敌大舰围攻,情况危急!”
坏消息接踵而至。呼延庆面色冷峻,他知道,最残酷的阶段到来了。
“传令各舰!”呼延庆声音斩钉截铁,“炮火不停,优先打击仍在远处试图靠近的敌大舰及后续梯队!护卫舰收缩,掩护炮舰侧翼,不惜代价阻止敌小船靠近!所有将士,准备接舷战!让交趾蛮子见识见识,我大宋水师的筋骨!”
命令迅速传达。宋军舰队阵型微调,护卫舰如同忠实的猎犬,紧紧护卫在炮舰周围,用弓弩、拍杆甚至船身撞击,拼死阻挡着试图靠近接舷的交趾小船。而炮舰则继续轰鸣,将致命的炮弹投向那些仍在试图保持阵型、提供远程支援的交趾大舰。
然而,交趾人的数量优势实在太大了。
“轰!”一声格外猛烈的爆炸声从右侧传来,只见平波号舰体猛烈一震,右舷水线附近被一艘装满火油和硝石的自杀式火船撞中,大火瞬间蔓延开来,引燃了堆放在附近的备用发射药包!
“平波号……完了……”副将王师雄看着那冲天的火光和接连不断的殉爆,声音沙哑。
呼延庆拳头紧握,指节发白,但他知道此刻不能分心。“命令临近船只,尽力救援落水弟兄!其余各舰,继续战斗!”
祸不单行。不久后,体型稍小的安澜号在击沉了两艘敌舰后,也被数艘交趾大舰集中火力,床弩和投石机发射的火箭、石弹如雨点般落下,船体多处受损,龙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缓缓倾斜,沉入大海。
宋军的护卫舰更是损失惨重,在交趾人自杀式的冲击下,超过一半的护卫舰或被焚毁,或被击沉,或被夺占,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碎木和挣扎的宋军和交趾水兵。
“都指挥!我舰实心弹已不足十发!链弹、霰弹几乎用尽!”炮队官急匆匆地跑到舰桥,向呼延庆汇报了这个噩耗。
呼延庆心中一沉。火炮是他们最大的依仗,一旦弹药告罄……他看着四周依旧三四十艘密密麻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围上来的交趾战舰,知道最后的考验来了。
“传令!各炮舰,打完最后几轮齐射!然后……准备白刃战!”呼延庆“锵”的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刀刃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告诉弟兄们,陛下在看着我们!大宋的荣耀,就在今日!宁可战死,绝不后退!”
“宁可战死!绝不后退!”命令传开,残存的宋军将士发出了决死的怒吼。炮手们打光了最后的炮弹,然后拿起刀斧,水手们握紧了长矛弓弩,军官们身先士卒,站到了船舷最危险的位置。
很快,第一艘交趾的斗舰成功钩住了“靖海号”的船舷,凶悍的交趾水兵嚎叫着,挥舞着弯刀和藤牌,试图跳帮。
“杀!”负责守卫这段船舷的都头张吏厉声大喝,手中一杆长枪如毒龙出洞,瞬间将两名刚跳上甲板的交趾兵刺穿挑飞!他身后的宋军士兵,三人一组,两人持改良后的包铁大盾在前格挡,一人手持加长斩马刀从盾牌间隙猛烈劈砍!交趾兵的弯刀砍在包铁盾上,只能留下浅浅的白痕,而宋军的斩马刀却能轻易劈开他们的藤牌和皮甲!
“他们的甲太硬了!”
“刀砍不动啊!”
交趾兵惊恐地发现,他们的攻击难以对装备精良的宋军造成有效杀伤,而宋军的每一次反击都致命无比!
同样的场景在定远号、伏浪号以及残存的护卫舰上同时上演。宋军水兵普遍装备了更坚韧的皮甲或镶铁棉甲,手持由将作监统一锻造的精钢兵器,无论是斩马刀、长枪还是腰刀,其锋利和坚韧程度都远超交趾人的武器。在狭窄的甲板上,宋军结成的战斗小组攻守兼备,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将跳帮而来的交趾兵一一绞杀。
战斗进入了最血腥、最残酷的接舷肉搏阶段。海面上,两军的船只死死纠缠在一起,箭矢横飞,刀光闪烁,呐喊声、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不绝于耳。宋军虽然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交趾人凭借绝对的数量优势,依旧给宋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不断有宋军士兵倒下,但立刻就有同袍补上位置。
鲜血染红了甲板,顺着船舷流入大海,将附近的海面都染成了澹红色。这场决定制海权的血战,已然进入了最后也是最惨烈的消耗阶段。双方都在比拼着最后的意志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