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敬和尚听到此处,瞳孔一缩,问道:“莫非杀害那何偌夫妇的凶手,便是这修炼《无相功》的妖邪?”
“大师所言,倒与我所思不谋而合。”
李晚目光锐利,缓缓道:“若不出所料,此事定然与《无相功》脱不了干系。更有一桩奇事,不知大哥与大师是否听闻,最近数年间,江湖上崛起了一位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人物,此人来去无踪,面目少有人得见,自出道以来,所接暗杀任务无一失手,前些日子,连昆仑剑派那位德高望重、剑术通神的掌门,也命丧其手。”
她环视不敬与李圳,将两人听得认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此人自称‘痕’。江湖上有好事者统计过死在他手下之人的死状,发现此人除了精通各种暗杀伎俩之外,更身怀十数种截然不同的上乘武功,时而鹰爪凌厉,时而掌法雄浑,时而剑法精妙。是以有人猜测,这‘痕’并非一人,而是一个组织,旗下高手众多,共用一个名号行事。”
“只是这说法虽有道理,却也被人推翻了。近年来,有幸见过‘痕’一面而存活下来的寥寥数人相互印证,皆言‘痕’只是孤身一人,形貌衣着从未变过。但悬镜司经过多方探查,却有另一番猜测,这所谓的天下第一杀手,实则是一个修炼《无相功》的隐秘组织,组织中的成员皆修炼此功,共用同一个捏造的‘痕’的容貌行事,是以旁人看来,才会误以为‘痕’始终是同一人。只是这终究只是猜测,并无实证支撑。”
不敬默然半晌,而后道:“如此说来,何偌夫妇之死,那张屠夫的失踪,乃至昆仑掌门遇刺,背后都可能牵扯着这个神秘的‘痕’组织?”
李晚目光深邃,望向远处的雪地,沉吟道:“这江湖之大,奇事之多,往往超出常人想象。那张屠夫的鹰爪功,何偌夫妇的惨死,‘痕’的神秘莫测,还有这诡异的《无相功》,看似毫无关联,实则早已暗中交织,织成了一张巨大的迷网。咱们如今所能做的,便是顺着这蛛丝马迹,一步步揭开这无相迷踪背后的真相。”
李圳手按在刀上,指腹摩挲着吞口处的鎏金兽纹,眉宇间满是不耐。这沉寂太过磨人,他本是沙场厮杀惯了的性子,哪堪这般枯坐,沉声道:“难道便在此地束手待毙?这小和尚那记打草惊蛇虽妙,可何仲若真沉得住气,岂不是白费功夫?”
李晚坐得笔直从容道:“大哥有所不知,何仲此人步步紧逼,显是城府不深,躁进之心难掩。大师此举正是戳中他的要害,他此刻必是心乱如麻,只待寻机反扑,这才露出了破绽。”
“如此说来,终究还是要等?”
李圳浓眉一挑,嗓门略提,他虽于江湖查案一道虽不及妹妹通透,却也非愚钝之人,怎会听不出其中关窍,只是耐不住这按兵不动的煎熬。
李晚莞尔一笑,眸中闪过狡黠。
“同样是等,却有主动被动之分。大师是出家人,然男子身份多有不便,那何府的闺楼之中终究不能久留。妹妹这就不一样了,大哥你想,那假何仲既然起了心思,却又找不到我们的踪迹,而何家大房不堪用,用寻常的手段就可打压,对何淑这个唯一的阻碍岂能放过,他现在恐怕一门心思全在怎么将何淑扳倒,自己好上位。”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李圳道:“大哥你身为大将军,保定府衙岂敢怠慢?府尹虽无调兵之权,可那些衙役在你手中,整顿一番便是可用之兵。”
李圳闻言,不由上下打量起自家妹妹,见她眉宇间却藏着不输男子的果决,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道:“你这丫头,胃口倒不小,竟想将那与假何仲有关之人一网打尽,就不怕蛇大反噬?”
“机会稍纵即逝,不试一番怎知不行?”
李晚眼中亮光一闪,语气带着几分娇憨。
“更何况,有大哥这尊大神在,小妹自然底气十足。”
李圳轻叹一声,面上却已没了不耐,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赞许。
“你这算盘打得,倒是精。罢了,谁让你是我李圳的妹妹。”
他板起脸,难得地在正事上对自家妹妹教导道:“只是你所言尚有疏漏,衙役终究是市井之辈,难当大任。那保定府校尉周彪,当年随我征战北疆,九死一生的交情,只要有个由头,调他麾下兵马并非难事。”
李晚闻言蹙眉,指尖下意识收紧:“可大理寺那边……林寺丞毕竟是此案主理,怎好……”
李圳忽然大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便是极好了,只是终究在官场混迹得少了。你且放心,为兄早已想好说辞。”
他压低声音道:“大理寺丞林亨,查得保定府有反贼图谋不轨,急欲除害却苦无兵权;悬镜司巡察李晚,奉悬镜司卿郑大人之命前来协查;本将军,因忧心小妹安危,又恰逢赋闲在家,便一同前来。恰逢林寺丞求援,以本将军之名作保,言明此事关乎朝廷安危,周彪身为旧部,自当奉命出兵。再由保定府尹出面协调,名、权、势三者兼备,既合乎规矩,又能雷霆出击,假何仲插翅难飞!”
李晚怔怔地看着自家大哥,一双杏眼睁得溜圆,仿佛今日才真正认识他。往日里,她只知大哥是沙场之上冲锋陷阵的猛将,却不知他竟有这般官场变通的智计,那 “搓汤圆” 的功夫,竟如此炉火纯青。
李圳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么,小妹这是不信为兄?你当为兄这些年,只知舞刀弄枪吗?官场如战场,不过是换了种厮杀的法子,这变通之道,却是保命安身的根本。”
不敬在一旁也听了个新鲜,原来官场运行自有规则,而且这位大将军将所有的事情都照顾到,谁也不能说他的不是,这是官场,也是人心。
忽地心中一动,已经多日不曾乱动的心猿又活跃了一下,似要跳出樊笼,又被不敬收束回去,脑海中万千的念头在这一刻似乎归于一念,只是又迅速发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