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河内,大大小小的画舫花船争相斗艳。
一盏盏斑驳的灯笼,倒映在水中。
波光潋滟间,那最大的画舫就如身处梦幻之地,美轮美奂。
宋钰一路跟在四位书生身后,到了河岸。
“看到没,就是水中那最大的船!”
四人中,个头最高的书生高举手中折扇,招呼众人看向水中央。
三个小子,瞬间激动的踮脚眺望。
宋钰仗着自己身形瘦小,挤到人前,也踮脚去看。
灯光将甲板打的通亮。
一群穿着水蓝纱衣的女子,正甩着水袖在圆台上翩翩起舞。
圆台四周环绕着矮几。
一个个被女子环绕的公子哥,或正坐,或侧卧,坐享齐人之美。
“不知旻兄口中的舞姬什么时候上台?”
“那自然是压轴的。”高个书生一脸与有荣焉。
“听闻,这铃素娘子正是二八年华,自幼学舞,据说她的胡旋舞转起来,能使天地黯然失色,日月敛辉。”
说罢又轻叹一声,“就是不知道我等有没有这个运气,能一睹铃素娘子的身姿。”
“在这里能看到个什么?”
他这话刚落,人群中冒出一个一身粗衣头戴斗笠的小老头来。
“几位郎君,小老儿有个乌篷船,几位要是不嫌可带着你们去那河中占个好位置去。”
四人一听眼睛都亮了。
“如此太好了!”
老头呵呵一笑,伸出一只手来,
“五两银子。”
“五两?”高个书生大惊,
“这寻常乘船游河,包船也不过是百十文钱,您当真敢狮子大开口啊。”
老头脸上笑容不减反增,
“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明日几日还来坐我这船,也就只收您二十文。
但若是过了今夜,这名动京城的胡旋舞,你们可就看不到了。”
几人又哪里不知?
可四人都是穷书生,这日常的笔墨还需抄书写信才勉以为继。
这一下要五两银子,哪里拿得出来?
可再看一眼那水中画舫,众人又颇为不甘。
高个书生低声问:“老丈,可否能便宜些,三两,三两可行?”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若是三两,他们或许还能勉强一凑。
老头却不乐意了,原本以为能发笔横财,却不想遇到的是四个穷鬼。
“不成不成,这等盛事难得一遇,小老儿也想趁此赚上一笔。
那我再去问问其他人便是了。”
说着,他目光已经在人群中探寻,抬步要走。
几个书生哪里肯让他走,将人拦下后开始掏荷包凑银子。
结果,四人将口袋掏了个干净,才勉强凑了三两二钱外加三十个铜板。
老头无语至极,眼看岸边又来了几个身穿绸衣的郎君,正要推开几人离开。
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手。
手腕纤细,手指莹白纤长。
手掌张开,里面正躺着几粒碎银。
“几位郎君若是不介意,小弟也想凑近了见个世面。”
高个书生听到宋钰所言顿时心花怒放,甚至连来人是个什么模样都没看上一眼,便满口答应着,接了银子连同自己手中的一股脑塞给了老头。
老头看向宋钰,嘴角带笑的点头,
“成,那几位郎君跟我来吧。”
几人跟着老头钻出人群,高个书生才想起去看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义士。
却不想,竟是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些的俊俏小郎君。
“我叫旻笙,这三位是我的同窗,我们是明德书院的学子。
是不知小郎君怎么称呼?”高个书生道。
“宋……宋韶。”
钰字在宋钰口中拐了个弯儿,最后落下了一个韶字。
眼下宋钰这个名字在京中颇有些名声,宋钰没敢再如以往般坦诚相告。
“宋兄。”旻笙向宋钰一拱手,便是认识了。
五人跟着老头一路走下河岸,最后上了一条陈旧的乌篷船。
船刚划出去不远,几人就发现,这锦河中趁机发财的可不止老头一个。
黑压压的一片船只在水中挤挤挨挨,载着好奇的客人,向着河中心前进。
他们在岸边时只顾着看那灯火通明的大船,压根没注意灯下黑的河面,竟是这般景象。
几人顿觉上当。
老头似是看出了几人的不悦,开口道:
“几位郎君莫急,这银钱必不叫几位白花。”
老头确实没说大话。
他船技不错,竟然撑着他的小船硬生生在这船几船的河道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虽说路上挨了不少谩骂,但船上的众人都颇觉痛快。
最后,他们这条乌篷船竟一路杀到了距离那大船最近的位置。
宋钰看到,那画舫下有两支小船来回穿梭,预防有船只偷偷靠近。
而周遭围堵的船只大小有之,内里尽是杯盏交替高谈阔论之声。
唯他们这边,无人拍拍坐在船凳上,两手空空干干巴巴。
旻笙左看右看顿觉后悔不已,
“早知要上船来,理应买些酒水才是。”
众人身后,船夫老头适时出声:
“几位郎君,小老儿这儿还有些梅子酒,不知……”
旻笙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头,“多少银钱?”
老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瓶三百文。”
旻笙:……
“三百文?这寻常的梅子酒一瓶才三十文,您这开口就长了十倍啊!”
老头不语,只自己拿出一瓶来,当着众人的面儿饮了一口。
宋钰当真觉得这老头好玩的很。
将人架在这里,你不买这浑身不舒服,你买了吧那就得自己任坑。
可到底是奇货可居,这老头虽说坑了些,但将几人送到这最前面来也还算良心。
她将怀中荷包摸出来,直接扔给了老头,
“您还有些什么,一道拿出来。”
老头一接荷包顿时换了一张脸,
“小郎君稍等,我这边儿才备了糟鸭掌,醋藕和盐渍苏梅。”
说罢已经拎起一张矮几放到五人中间,又将提前备好的小食尽数端了上来。
顺便一人给了一瓶梅子酒。
几个书生顿觉舒心,依次向宋钰道谢。
旻笙道:“宋兄看起来比我们要小上些许,不知道在哪里读书?”
宋钰笑道,“在家中族学。”
众人一听,就知道眼前这宋韶应当是世家大族家的小公子。
倒也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
五人撞杯吃吃喝喝半晌,周遭喧闹肃然一静。
众人抬头,就见那千等万盼的铃素娘子,姗姗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