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跃出海面,将万道金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也照亮了营地中众人脸上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神情。经过昨日一整天近乎榨干体力与心血的劳作,那几件粗糙的木质齿轮、传动杆和轴承衬套,如同初生的婴儿般,被小心翼翼地带上了小艇,运往那艘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奋进号”。曹云飞、靳从起、老范船长和于小海作为技术主力,再次登上了这艘暂时沉默的钢铁巨兽。
甲板上,工具和零件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汗水混合的独特气味。安装过程比制作更加艰难。需要将卡死的旧齿轮拆卸下来,清理锈迹,打磨变形部位,再将那个沉重的木质齿轮勉强套上轴杆;需要将木质衬套塞进开裂的轴承座,然后用能找到的最平整的铁皮紧紧包裹,再用拧成麻花状的铁丝一道一道、用钳子死命勒紧,直到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铁皮深深嵌入木中;需要将几根硬木传动杆连接起来,用凿出的榫卯和剩余的螺栓勉强固定,组成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应急传动系统。
每一个步骤都充满了不确定性。老范船长眉头紧锁,凭借多年的经验指挥着;曹云飞和靳从起则凭借过人的力气和耐心,进行着最吃重的安装和紧固工作;于小海则像只灵活的猴子,负责传递工具和清理琐碎。汗水顺着他们的下巴滴落在冰冷的甲板上,很快蒸发不见。当最后一根铁丝被拧紧,那个简陋的、由木头和铁皮构成的应急舵系统终于被组装完成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范船长深吸一口气,走向驾驶室,双手有些颤抖地握住了那冰冷的方向舵盘。他尝试着缓缓用力。
“嘎吱……嘎吱……”
一阵令人牙酸的、木头与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顿时从船尾传来,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那声音刺耳得仿佛下一刻整个系统就会彻底散架。
老范船长不敢用力,只是微微转动舵盘。船尾的舵叶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阻力,偏移了一个微小的角度。
“能动!它真的能动!”于小海第一个激动地喊了出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曹云飞和靳从起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尽管阻力巨大,噪音刺耳,但这套简陋的“土法”应急舵,确实勉强恢复了船只最基本的转向功能!这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胜利!
“成了!真的成了!”靳从起用力拍打着船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范船长也抹了把额头的汗,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虽然费劲,动静也大,但……好歹是能控制方向了。靠着风帆和这点操控,咱们确实有机会漂到有人的地方!”
然而,曹云飞的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他走到船边,看着下方所剩无几的燃油指示表,眉头再次皱起。舵的问题只是解决了一半,燃油耗尽,意味着柴油机这台“心脏”即将停止跳动。失去了动力,仅靠风帆和这点笨重的应急舵,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风险依然极高。他们需要测试这套系统,也需要为可能漫长的漂流储备更多的食物。
“舵暂时解决了,但油快没了。”曹云飞的声音将众人从短暂的喜悦中拉回现实,“咱们不能坐等。趁着现在天气好,燃油还能支撑一会儿,咱们得测试一下这套应急系统,同时,去更深的海域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搞到点大家伙,多储备些食物。”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响应。测试船只和捕猎,这两件事同样重要。老范船长决定亲自操控,测试应急舵的极限性能。曹云飞则开始组织人手,准备进行一场目标明确的深海捕捞。
他们没有现代化的拖网,只有一些自制的鱼叉、钩钩线线,以及从破船残骸里找到的一捆还算结实的尼龙绳和几个巨大的、生锈的船用鱼钩。曹云飞决定采用最原始也最考验运气和技巧的方式——深海垂钓。
他将那捆尼龙绳仔细检查,截取了几段长度足够的作为钓线,又将那几个大铁钩在磨石上费力地打磨出锋利的倒刺。诱饵则是昨晚处理岛犬时剩下的内脏和一些不太新鲜的小鱼虾。于小海和靳从起负责准备鱼叉和负责警戒,大壮和二狗则作为拉扯钓线的后备力量。
“奋进号”在老范船长小心翼翼、如同呵护易碎品般的操控下,发出沉闷而吃力的轰鸣,拖着巨大的噪音,缓缓驶离了锚地,朝着岛屿外更深、颜色更显墨蓝的海域驶去。应急舵带来的阻力让船速慢得可怜,并且需要不断微调才能保持航向,但终究是在移动。
海水逐渐由近岸的碧绿色变为深邃的湛蓝,船下的深度明显增加。曹云飞选择了一处海流相对平缓、据说可能有大型鱼类聚集的海域,下令停船。他亲自将一段末端拴着沉重铁块(从破船上拆下的零件)和巨大鱼钩、挂上大块腥臭诱饵的尼龙绳,缓缓放入深不见底的海水中。绳子一圈圈地放出去,直到感觉触底,又回收了一段,让诱饵悬浮在靠近海底的中层水域。他将绳子的另一端,牢牢地拴在船尾一个坚固的系缆桩上。
另一根稍细些的钓线,则由于小海操控,目标是一些可能的中上层鱼类。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船只随着海浪轻轻起伏,除了舵机偶尔传来的“嘎吱”声和海鸥的鸣叫,四周一片寂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阳光变得炙热,晒得甲板发烫。鱼线垂入那片神秘的深蓝,毫无动静。
就在有人开始感到失望和焦躁时,拴在系缆桩上的那根粗壮尼龙绳,猛地绷紧!一股巨大的、如同水下有火车头在狂奔的力量,通过尼龙绳猛地传递到船体!
“嗡——”尼龙绳因为瞬间的巨大拉力,发出了令人心悸的震颤声!系缆桩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上钩了!是个大家伙!”曹云飞瞳孔一缩,大吼一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惊呆了!那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整条船都被这股力量拖拽着,微微改变了方向!
“快!帮忙!”曹云飞第一个扑上去,双手死死抓住那绷得如同弓弦般的尼龙绳,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他拖下海去!那感觉,完全不像是鱼,倒像是钩住了海底的礁石,或者……某种未知的庞然大物!
靳从起、大壮、二狗立刻反应过来,一起冲上去,四五双手同时死死抓住了那根剧烈颤抖的绳子。绳子粗糙,瞬间就勒进了他们的手掌,火辣辣地疼,但他们不敢松手!
“抓紧!别让它把绳子扯断了!”曹云飞嘶吼着,双脚死死蹬住甲板,身体后仰,与水下那恐怖的力量进行着最原始的角力。他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额头上瞬间布满了汗珠。
那水下的怪物显然被激怒了,开始疯狂地挣扎、下潜、甩动。尼龙绳时而猛地被拉出去一大截,时而又被众人拼死拽回一点。这场拔河比赛异常残酷,完全是在比拼意志和耐力。甲板上乱成一团,众人喊着号子,脚步踉跄,几乎是用身体的重量在与那未知的巨物抗衡。
“妈的!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力气也太大了!”靳从起喘着粗气,脸憋得通红。
“像是……像是钩住海底石头了?”二狗有些怀疑地喊道。
“不对!它在动!是活的!”曹云飞感受着绳子上传来的、那种富有生命力的、狂暴的抖动,肯定地说道。
僵持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双方都消耗了大量的体力。突然,水下的力量似乎减弱了一瞬!
“它累了!加把劲!往上拉!”曹云飞抓住机会,嘶声呐喊。
众人齐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地将沉重的尼龙绳往回拉扯。绳子一圈圈地缠绕回甲板,每收回一圈都无比艰难。
随着绳子不断收回,海水深处,一个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开始逐渐浮现。那阴影庞大得超乎想象,颜色暗红,形态怪异,似乎有着多条巨大的、舞动着的触腕!
“我的娘哎……那是……那是……”于小海站在船舷边,看得最清楚,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是条大王乌贼!是巨型章鱼!”
话音刚落,那水下的巨物似乎因为接近水面而彻底狂怒!一条如同成年人大腿粗细、布满了巨大吸盘的惨白色触腕,如同巨大的鞭子,猛地破开水面,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朝着甲板上的众人抽了过来!
那触腕上碗口大的吸盘清晰可见,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滑腻和恐怖的力量!
“小心!”曹云飞目眦欲裂,猛地将身边的二狗推开,自己也顺势向旁翻滚!
“啪!”
一声巨响,那巨大的触腕重重地抽打在刚才众人站立位置的甲板上,留下了一道湿漉漉的、带着粘液的痕迹,钢铁甲板甚至都发出了沉闷的回响!若是被这一下抽中,骨头恐怕都要碎裂!
这惊悚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根本不是捕鱼,这是在搏命!
那大王乌贼显然不想就此罢休,另一条触腕也猛地探出水面,如同巨蟒般,朝着离它最近的靳从起卷去!
靳从起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举起手中的鱼叉,朝着那卷来的触腕猛刺过去!
鱼叉刺入了坚韧的触腕,但却如同刺入了厚厚的橡胶,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害,反而激怒了它!触腕猛地收紧,眼看就要将靳从起连同鱼叉一起卷入海中!
千钧一发之际,曹云飞如同猎豹般从地上一跃而起,手中猎刀闪过一道寒光!他没有去砍那粗壮的触腕主体(他知道很难砍断),而是精准无比地、用尽全身力气,将猎刀狠狠地刺向了触腕与头部连接处、一个相对脆弱的部位——眼睛附近!
“噗嗤!”
猎刀齐根没入!一股墨黑色的、腥臭的液体瞬间从伤口处喷溅出来,溅了曹云飞一身!
“嗷——”
水下传来一声沉闷而痛苦的、非人的嘶鸣(更像是水流剧烈搅动的声音)!那卷向靳从起的触腕如同触电般猛地松开、回缩。整个巨大的身体因为剧痛而剧烈地痉挛、翻滚,搅得周围海水如同开锅般沸腾!
“快!拉!”曹云飞抓住这宝贵的时机,再次大吼。
众人被这血腥的搏杀激发了凶性,再次合力,拼命拉扯绳索。那大王乌贼遭受重创,力量大减,终于被一点点地拖出了水面,露出了它那如同小汽车般大小的、暗红色的头部和那几条还在无力舞动的、长达数米的巨大触腕!
它瘫在船尾的海水中,墨汁不断渗出,将周围的海水染黑,巨大的喙状嘴无力地开合着,已然失去了反抗能力。
看着这头被制服的深海巨怪,甲板上的所有人都脱力般地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身上沾满了海水、汗水和乌贼的墨汁,心有余悸,却又充满了征服强敌后的巨大震撼与喜悦。
这不仅仅是一次捕猎,更是一场与深海未知力量的生死搏斗。他们赢了,赢得极其惨烈,但也赢得了对自身勇气和力量的再次肯定,以及……未来很多天都吃不完的、极其丰富的蛋白质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