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哥立于井口,双翅傲然展开,赤金色的火焰如同冉冉升腾的太阳,将他衬托得如同神只降世。
他金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老头……”他低声喃喃,随即猛地抬头,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夜空:“老子不接你的锅,也不当你的替身——我要烧了它!”
话音未落,无尽的凤火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目标直指那布满裂缝的魂锅。
凤火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烧得扭曲。
井中黑焰发出绝望的咆哮,无数冤魂在火焰中挣扎哀嚎,命锅也随之剧烈震颤,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顾一白身处药庐之中,仿佛感同身受,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脸色苍白如纸。
但他嘴角却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好……烧了它……烧了它……咱们都自由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命锅的崩裂,感受着束缚自己多年的枷锁,即将被彻底挣脱。
就在凤火即将吞噬魂锅的瞬间,一道阴冷的笑声,划破夜空。
“咯咯咯……真是感人至深的主仆情谊啊!可惜,你们注定要失败!”
六翅蜈蚣妖将吴龙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老井旁。
她巨大的尾钩猛然刺入地面,早已布置好的断命毒桩,瞬间爆发出妖异的红光。
一股股浓郁至极的毒气,如同喷发的火山,冲天而起,直扑命锅的核心。
吴龙状若癫狂,嘶声尖叫:“命锅要裂了,小锤也该出世了!这天下第一毒,终究是我的!”
然而,就在她以为胜券在握之时,怒哥却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双爪猛地握紧,只见他爪中原本就与顾一白有着血脉相连的血契,此刻竟然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那血色的火焰,与凤火交织融合,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原本狂暴的凤火,在血契的引导下,变得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温顺而富有韧性。
眨眼间,凤火与血契融合,化作一道赤金色的锁链,如同灵蛇般缠绕住了那根断命毒桩。
“给我起!”
怒哥怒吼一声,双翅猛力一扇,赤金锁链骤然收紧,竟然硬生生将那根断命毒桩,从地脉中拔了出来!
“不好!”吴龙脸色大变,她万万没有想到,怒哥竟然能够将凤火与血契融合,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
还不等她做出反应,铁三郎早已埋设好的引火雷锥,便被那逆冲而上的毒气引爆。
“轰!轰!轰!”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彻夜空。
无数碎石泥土四处飞溅,断命毒桩喷出的毒气,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狠狠地顶了回去。
“啊……”
吴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猝不及防之下,被毒气正面击中。
她背后的六只翅膀,瞬间被腐蚀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骨架。
没有了翅膀的支撑,吴龙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道流光自药庐中飞射而出,正是那把被顾一白温养多年的小锤。
然而,她的速度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怒哥?
怒哥双翅一展,身形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小锤之前,一把将其抓在了手中。
小锤入手,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怒哥心头。
他只觉得自己的神识,再次进入了那片熟悉的熔炉之中。
熔炉之中,顾一白正站在巨大的命锅之前,他的身影显得无比孤寂。
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中的锤子,正要将最后一枚“顾”字封印,敲入自己的心口。
“住手!”怒哥目眦欲裂,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顾一白缓缓转过身,半张脸是冰冷的青铜,半张脸却是鲜血淋漓的血肉,显得无比诡异。
他看着怒哥,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
“器成必见血……这是炼器亘古不变的真理。”他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解脱:“但这一次,血是自愿的。”
话音未落,他猛然举起锤子,狠狠地砸向了自己的心口。
“轰!”
一声惊天巨响,命锅轰然崩解。
无数道金色的光芒,如同雨点般四处飞散,那是被顾一白封印在命锅之中的,无数个“顾”字。
所有的“顾”字,全都朝着怒哥飞去,最终没入了他心口处的蛊卵之中。
与此同时,老炉头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冲到了井边。
他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浑浊的
他颤抖着举起手中的剔骨刀,狠狠地割破了自己的手掌。
鲜红的血液,如同不要钱一般,洒向地脉。
“锅……该换了!”
老炉头嘶哑着嗓子,用一种古老而晦涩的语言,发出了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那是只有老一辈铸锅匠,才能掌握的血语。
血语入地,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九口老锅,再次发出嗡嗡的鸣叫。
一道道残破的魂魄,自井中飞出,环绕着怒哥盘旋了三周,最终齐齐朝着他叩首。
这些残魂,都是历代炉心的遗留,他们早已失去了自我意识,只剩下对炼器本能的执念。
此刻,在感受到怒哥体内那股强大而纯粹的凤火之后,他们终于意识到,新的时代,即将到来。
魂锅的炉底,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痕。
最终,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旧锅彻底崩解,化为一片灰烬。
与此同时,一尊崭新的魂锅,自凤火之中缓缓凝形。
这尊新锅,通体赤金,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锅底没有了“顾”字,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小小的鸡爪印,深深地嵌入锅底中央。
就在新锅成型的瞬间,怒哥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佛能够洞穿一切虚妄。
他感受着体内那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受着与新国之间,那血脉相连的联系。
他将成为新一代的……执火者。
吴龙瘫倒在不远处的林间,她背后的六翅已经尽数焚毁,露出了森森白骨。
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那道沐浴在火焰之中的身影,她试图动弹,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的尾钩,不知何时已经断裂,静静地躺在地上……
“是谁……”
吴龙如同一条搁浅的毒蛇,瘫倒在腐叶堆积的林间。
断裂的尾钩无力地躺在一旁,猩红的毒血染红了泥土。
她那仅剩的几只复眼,涣散地倒映着新铸魂锅的光芒。
锅底那枚小小的鸡爪印,此刻却如同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魔鬼,让她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那纹路……那走向……竟然与她耗费数十年心血,藏匿在六翅蜈蚣巢穴深处,以妖血供养的焦羽血纹完全一致!
“原来……真正的炉心,从来不是人……是它……”吴龙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被扼住脖子的野兽,她挣扎着想要爬向井口,想要抓住那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地面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猛然袭来。
她猛地张开嘴,一道黑烟如同离弦之箭,自她口器中喷涌而出。
那黑烟之中,仿佛蕴藏着无数细小的声音,它们疯狂地嘶吼着,尖叫着,最终汇聚成一句模糊不清的低语:“王……归位……”
黑烟如同乳燕投林般,直奔井口而去,消失在那片赤金色的火焰之中。
井边,怒哥爪握小锤,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以及与新锅之间那血脉相连的联系。
他低头望着新锅底部那枚小小的鸡爪印,感受着赤金色的火焰在爪印上流转不息。
“老子不是锅……”他喃喃自语,语气坚定而又决绝,“但这一锤,老子替他敲。”
怒哥紧紧地握着那柄小锤,站在井口。
赤金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魂锅底部的鸡爪印,那光芒几乎要将他的眼珠子都给烧化了。
可他体内却像是有无数把冰冷的刀子在同时搅动,疼得他几乎要昏厥过去。
这新锅是成了,可他娘的,这可不是白给的!
新锅成形未稳,其中蕴含的磅礴的凤火之力,便开始疯狂地反噬他的经脉。
那感觉,就像是在油锅里翻滚,又像是被扔进了冰窟窿里,冰火两重天,简直是非人的折磨。
“操……”怒哥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
他死死地盯着锅底的爪印,仿佛要用目光将那些火焰给驯服。
可是,那些火焰却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肆意破坏。
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心口传来一阵灼热。
那枚嵌入他血肉之中的“古”字封印,竟然开始自行游走起来。
它像一条灵蛇般,缓缓地从他的心口处浮现,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紧接着,“顾”字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锅底的鸡爪印之中。
“嗡——”
新锅发出一声轻颤,仿佛是感受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那些原本狂暴的火焰,像是突然找到了归宿一般,变得温顺起来,缓缓地流淌在锅底的纹路之中。
怒哥猛地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看着锅底那枚闪耀着赤金色光芒的鸡爪印,喃喃自语:“你还……在替老子扛着?”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其中却饱含着复杂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