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感激,有敬佩,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
与此同时,破败的清源村祠堂里。
顾一白靠在墙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捂着胸口,拼命地想要止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不,那已经不能算是鲜血了。
从他的七窍之中渗出的,是一种银灰色的锈渣,带着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
命锅熔骨三十余载,如今锅毁,他的肉身也开始崩解了。
这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结局。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破败的屋顶,望向井口的方向。
那里的火焰,依旧耀眼。
他将那截断裂的铜钉小锤残柄,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的暗袋之中。
这玩意儿,跟了他快三十年了,也算是老伙计了。
然后,他伸出颤抖的右手,指尖悄然划破了掌心。
一缕极细,几乎看不见的命丝,自他的血中逸出,随着微风飘向井口。
那命丝无声无息地缠绕上了新锅的锅沿,仿佛是母亲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脸庞。
他闭上眼睛,低声说道:“火要燃,锅要稳……你得自己走完这条路。”
清源村后山,断崖边。
阿朵依旧跪坐在那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
血藤自她的指尖蔓延而出,深深地扎入泥土之中,一直向下,向下,直到地脉深处。
藤蔓在剧烈地颤动着,仿佛是在传递着某种重要的信息。
在阿朵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九口古老的大锅的虚影。
那九口锅,呈环形围绕着井位,将整个清源村都笼罩在其中。
锅身之上,都刻着一个古老的“药”字纹路,与魂锅炉底的鸡爪印,隐隐呼应。
她猛然睁开眼睛,
“不是结束……是阵眼才刚点亮。”
她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就在这时,血藤突然被一股阴冷的力量绞断。
“噗——”
黑色的血液喷溅而出,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阿朵踉跄后退,险些跌倒在地。
她惊恐地看着那被绞断的血藤末端,却发现那里竟然渗出了一丝蜈蚣状的蛊丝。
与此同时,清源村外的树林里。
吴龙蜷缩在腐烂的树叶堆里,像一条被抽去了脊梁骨的毒蛇。
她断裂的尾钩处,不断地渗出黑色的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她感到体内空荡荡的,仿佛所有的东西都被掏空了一般。
她颤抖着伸出手,从怀中取出了那根她藏匿多年的焦羽。
这根焦羽,是她耗费了无数心血,才从六翅蜈蚣的巢穴深处找到的。
她一直将它视为至宝,用自己的妖血供养着它。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羽毛上的血纹正在缓缓地褪色,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般。
吴龙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她猛然抬起头,望向井口的方向,
“你夺了我的蛊……可你也逃不脱锅命!”
她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的低语。
“那九口老锅,不是镇魂的……是养王的!”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可是她的身体却虚弱到了极点,根本无法动弹。
但是,她并没有放弃。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拖着残躯,向着村北的断崖爬去。
那里,埋着她从清源村盗出的“地脉钉桩图”。
就算她已经失去了原始真蛊,就算她已经身受重伤,她也要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顾一白和怒哥的计划。
她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真正的主人!
夜幕降临,清源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祠堂后院,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阵微弱的光亮。
老炉头拄着拐杖,缓缓地站在那里。
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中却充满了坚定。
在他的手中,拿着九枚锈迹斑斑的铁钉。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弯下腰,将那九枚铁钉,按照一种特定的方位,一枚一枚地钉入泥土之中。
深夜,清源村寂静无声,唯有老炉头拄着拐杖,佝偻着身躯,立于破败祠堂的后院。
借着从祠堂里透出的一点微弱火光,可以看见他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决绝。
他颤巍巍地从腰间摸出九枚锈迹斑斑的铁钉,那是他年轻时用过的,为了重铸魂锅而特意留下的。
老炉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片土地上残留的最后一丝希望都吸入肺中。
他弯下腰,用颤抖的手,将那九枚铁钉,按照一种极其古老而隐秘的方位,一枚一枚地钉入泥土之中。
“铛……”
每钉下一枚铁钉,自地底深处便传来一声沉闷的锅鸣,像是古老的战鼓,在无声地述说着过往的战争。
那声音低沉而悠远,震得人的心头一阵发麻。
九枚铁钉尽数没入土中,老炉头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破旧匕首,狠狠地割开了自己满是褶皱的腕脉。
鲜红的血液,像是不要钱一般,汩汩地涌出,洒落在九枚铁钉的钉首之上。
“锅不灭,火不熄,执火者若弱,老匠便替天敲一锤!”
老炉头嘶哑着嗓子,用一种近乎咏叹般的语气,念诵着古老的咒语。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带着一种苍凉而悲壮的味道。
话音刚落,九枚铁钉齐齐亮起一道妖异的暗红色光芒。
九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暗红色的光脉,自地底深处,蜿蜒着向井口的方向延伸而去。
井中,原本昏昏欲睡的怒哥猛然惊醒,他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自脚底直冲脑门。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小锤,却发现那柄小锤竟然开始无风自动,发出嗡嗡的颤鸣声。
他低头看去,只见魂锅炉底的鸡爪印,竟然开始散发出耀眼的金光。
在那金光之中,一行模糊的古字,缓缓地浮现出来。
“火传非血,而在心燃。”
怒哥死死地盯着那行古字,突然,他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猛地转过身,却看到……
怒哥双翅展开,凤火自心口蛊卵喷涌而出,直灌魂锅炉底。
他刻意避开顾一白命丝缠绕的锅沿,只以自身血契之力锻打锅体。
锅身震颤,鸡爪印逐渐加深,可火焰忽明忽暗,似有外力压制。
他怒吼:“谁在掐老子的火?!”爪中小锤猛击锅壁,一道火波扩散,竟照出地底九枚银灰钉桩,呈锁链状围困井位。
就在这时,一股阴冷的气息自地底深处蔓延而来,怒哥的心跳骤然加快,如同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心脏。
他握紧小锤,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威胁,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落在热气腾腾的锅面上,瞬间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吴龙伏于村北断崖,将最后一枚毒桩钉入岩缝,桩顶镶嵌的蜈蚣蛊眼缓缓转动,与地脉相连。
她冷笑:“命锅靠地火,地火靠脉走——我断你九脉,看你火从何来!”毒气顺脉而行,直逼井心,魂锅骤然发黑,锅底爪印竟开始龟裂。
她轻轻抚摸着那枚银灰色的钉桩,脸上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
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她轻声嘀咕:“三十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刻。怒哥,你那孱弱的命火,只能是我的踏脚石。”
阿朵盘坐于血藤阵心,黑血顺指尖流入地缝。
她闭目感应,残蛊微鸣,映出九口老锅虚影正被毒桩压制,锅口倒悬,似在吞吸地火。
她猛然醒悟:“它们不是阵眼……是火窖!九锅蓄火三十年,只为养出一尊‘活炉’——而怒哥,就是那炉心!”她割腕洒血,血藤暴长,直扑断崖方向。
她的手中,细长的血藤如同活物一般,迅速延伸开来,仿佛试图与地底深处的毒桩进行一场较量。
她的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低语:“三十年的孕育,怎能轻易被毁?”
铁三郎悄然潜行至断崖侧壁,取出三十六枚“雷引铜钉”,沿地脉走向布成“天火引线”。
他咬破舌尖,血喷钉首,低语:“老子不炼锅,但老子会接火!”雷云感应,一道细小电蛇自天而降,击中铜钉,电流顺线疾走,直冲井口。
魂锅骤然一颤,锅底裂纹中迸出一道赤金火柱!
铁三郎手腕一抖,细长的铜线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仿佛一道闪电。
他咬紧牙关,心中暗自祈祷:“怒哥,这次看你的了!”
魂锅的颤动越来越剧烈,锅底的裂纹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迅速扩散开来。
怒哥的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他握紧了小锤,深吸一口气,大声吼道:“老子的火,岂是你们能掐灭的!”
话音刚落,他猛地跃起,双翅一振,凤火如同火山爆发般自心口喷涌而出,直冲锅底。
那道赤金火柱与凤火融为一体,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井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托起,瞬间腾空而起,整个清源村都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颤。
怒哥仰天长鸣,凤火与天火交融,锅体在双重火炼下发出龙吟般的长啸。
怒哥仰天长鸣,凤火与天火交融,锅体在双重火炼下发出龙吟般的长啸,震得整个清源村都嗡嗡作响,仿佛地底有什么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他周身火焰升腾,金红色的光芒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
他小小的鸡爪紧握着那柄对他来说略显沉重的小锤,高高举起,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桀骜。
“老子不靠你给的火,也不靠地脉养的火!这一火,是老子自己烧出来的!”怒吼声撕裂空气,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轰!”
小锤猛然砸向锅心!
不是试探,不是犹豫,而是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落下!
“嘭!嘭!嘭!”
仿佛连锁反应一般,地底深处传来一连串沉闷的爆炸声。
那是吴龙布下的九枚毒桩,在凤火与天火的双重冲击下,终于承受不住,齐齐爆裂!
封锁的地脉瞬间贯通,压抑了三十年的地火,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疯狂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