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课前五分钟,林小雨的指尖在显微镜载玻片上轻轻划过。她将调整好的目镜角度向左偏移了0.3毫米,这个微小的偏差足以让细胞图像边缘产生不易察觉的畸变。
今天的实验需要两人一组。老师话音刚落,林小雨已经自然地将苏婉的座位安排到靠窗位置。那里有架老旧的显微镜,准焦螺旋的刻度磨损得正好差两格。
张浩抱着标本箱经过时,林小雨不小心碰落了他箱里的青蛙解剖图。图纸飘到苏婉脚边,上面用红笔标注的神经脉络图恰好展开。听说生物竞赛名额只有一个。林小雨拾起图纸,声音轻得像耳语,目光却扫过张浩骤然握紧的拳头。
实验进行到解剖环节时,林小雨的镊子滑落。当她弯腰去捡时,手指轻轻带过张浩的实验台。那瓶新开的福尔马林试剂被碰倒少许,刺鼻的气味立刻弥漫开来。更衣室有备用的实验服。她对正在擦拭袖口的苏婉说,声音恰好能传到最后排的张浩耳中。
午休的走廊空无一人。林小雨在布告栏前停留片刻,用指甲在生物竞赛名单的苏婉名字旁划下浅痕。这个动作被假装系鞋带的张浩尽收眼底。当林小雨转身时,她的自动铅笔掉在张浩脚边。笔杆滚到墙角,露出刻着的一行小字:标本室下午三点消毒。
第二节课的铃声响起时,林小雨提前五分钟离开教室。她在更衣室的门轴上抹了微量润滑油,让门扇开合时寂静无声。最里间的挂衣钩被拧松到临界状态,只要挂上外套就会微微下坠。这个位置正对着通风管道,能传来隔壁标本室模糊的声响。
你的护目镜。林小雨将擦好的防护镜递给苏婉,镜腿的松紧度被调整到容易滑落的程度。当苏婉弯腰调整显微镜时,防护镜果然滑落在地。福尔马林溶液溅湿了她的白大褂下摆。
张浩的视线始终追随着苏婉走向更衣室的背影。林小雨此时正在他实验记录本上指点:这个数据可能需要重做。她的铅笔尖点在神经元图谱的突触位置,那里用红笔标出的形状像极了一只振翅的蝴蝶。
更衣室的门轻轻合拢时,林小雨正在走廊尽头调试投影仪。她将镜头焦距调到最模糊的状态,让屏幕上的细胞分裂影像变成重叠的幻影。这个画面恰好投射在更衣室毛玻璃窗上,像一场精心编排的皮影戏。
当张浩的手碰到门把时,林小雨的秒针走到三点零五分。标本室的消毒警报准时响起,刺耳的蜂鸣掩盖了所有细微的声响。通风管道传来衣料摩擦的细碎声音,像蝴蝶在标本盒里挣扎。
林小雨的铅笔在实验记录上画着等边三角形。三个顶点分别标着更衣室、标本室和教室。她的计算从未出错——消毒警报持续十五分钟,而苏婉需要二十分钟更换实验服。这五分钟的空白,足够完成一次完美的。
下课铃响起时,更衣室的门缓缓打开。苏婉的白大褂领口沾着福尔马林渍,像眼泪的形状。张浩从标本室出来时,手指在微微发抖。林小雨正在黑板上画细胞结构图,粉笔在细胞核位置留下深深的压痕。
需要帮忙吗?她递给苏婉新的实验服,布料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这个味道和张浩常用的剃须水一模一样。苏婉接过衣服时,睫毛剧烈地颤动,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蝴蝶翅膀。
林小雨的观察笔记上,新的一页画着生物实验室的平面图。更衣室的位置被标上红色记号,旁边写着福尔马林的化学式。公式右下角,她用铅笔轻轻画了只破茧的毛虫。
当夕阳透过百叶窗时,林小雨正在整理标本柜。她将一枚蝴蝶标本放回原处,指尖在玻璃面上停留片刻。标本的触须微微颤动,仿佛还保留着最后的生命力。
这个夜晚,生物实验室的灯亮到很晚。林小雨在调试新到的显微镜,镜头里映出更衣室门把上的指纹。那些交叠的痕迹像迷宫,而她已经找到了唯一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