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晓将手绘的江南市鬼域分布图在清浅居的木桌上压平,指尖划过纸面。
算下来,她在江南市已待了半月有余,虽近些天很少踏出民宿大门,却并非无所事事。
在枝枝的协助下,那些散落在城市各处的鬼域信息,正一点点被梳理成清晰的脉络。
从核心城区到偏远山区,十片区域里每只鬼首的名号、对应的境界层级,全都标注得明明白白。
鬼首的核心能力、下属鬼物的整体规模,以及各股势力的盘踞范围,也都逐一统计完整。
最终凝在这张改了五遍的图纸上。
连最边缘地带的游魂聚点,都没落下半分。
窗外的暮色渐渐漫进屋子,落在图纸边缘“拂晓鬼盟”的印章上,汪晓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眼底闪过一丝锐光。
有了这张图,接下来整顿十区鬼域的计划,便有了最稳妥的根基。
最核心的“尚城”区是老城根,青石板缝里都渗着阴气,这里的鬼首叫“染缸绣娘”。
她本是明末绣坊主母,被丈夫和学徒按进染缸溺死,三百年怨气缠在那缸靛蓝染料里,如今境界为鬼师级初期。
每天夜里都在巷尾废绣楼里绣花,指尖丝线沾着陈年血渍,谁要是敢闯她的绣楼,转眼就会被丝线缠成“人形绣品”。
手下一万两千孤魂多是近几百年间死在古巷的游魂,全靠她的染缸阴气滋养。
隔河的“夏城”是商圈心脏,霓虹灯管里藏着“镜影掌柜”。
他是清乾隆年间百货商行的试衣间掌柜,因拒吞赃款被诬陷偷窃,一头撞碎穿衣镜而亡。
魂体困在镜面近两百年,直到商行拆建成现代商场才钻出来,现为鬼师级初期。
他从不出镜,只在人照镜子时悄悄扯走影子,被偷了影子的人不出三日就会变得浑浑噩噩。
八千手下多是近一百五十年被他扣住影子的新鬼,全靠吸影子精气存活。
临江的“萧川”区码头连片,江雾里飘着“铜铃渡伯”的船桨声。
他是南宋年间的摆渡人,因误载反贼被官兵绑着石头沉江,魂体在江底泡了八百年才浮上来,已是鬼师级中期。
每天夜里都驾着艘朽坏的乌篷船在江面晃荡,船桨上挂着的铜铃一响,就意味着要找“替死鬼”填江。
七千手下按“船工”“舵手”排得整整齐齐,比活人船队还守规矩,且都是近五百年间死在江上的水手魂。
新建住宅区“缤江区”的高楼间,总飘着“摇篮婴啼”的哭声。
他原是明成化年间官宦家的早产儿,刚落地就被扔进乱葬岗,母亲寻来后抱着他撞墙而亡。
母子俩的怨气缠了五百年,且都达到鬼侍级巅峰境界。
他的哭声能勾出人心底的绝望,却从没想过害孩子,反而会把迷路的孩童魂护在自己的“虚影摇篮”里。
手下九千小魂全是近三百年间夭折的孩子,最短的也已留存百年以上。
旧货市场扎堆的“拱树”区,摊位后总坐着“瓷瓶翁”。
他是明万历年间的瓷器店老板,当年为护祖传的宋代瓷瓶,被劫匪一刀捅死在柜台后,魂体就附在那只瓷瓶上。
四百多年来看着市场拆了又建,现为鬼侍级中期。
他从不伤普通人,唯独见不得人糟蹋旧物。
百年前有个古董商摔了他守护的清代瓷碗,当场就被瓷片割破手腕,吸走了半管阳气。
六千手下多是近三百年间收服的阴魂,全靠他护着才没被别的鬼欺负。
高校密集的“西芦”区,图书馆的书架后总藏着“毛笔先生”。
他是南宋年间的秀才,考了一辈子也没中举,七十一岁那年在考场上咳血而亡,魂体就缠在自己随身的毛笔上。
七百多年来一直在书院、学堂间晃荡,境界为鬼侍级巅峰。
深夜里会帮学生改作文,却喜欢悄悄偷食学霸的灵感。
五十年前有个考上状元的学生,考前总说“有个白胡子老头在帮我改文章”,结果考完后就记不清答题思路了。
他手下五千魂全是近四百年间死在书斋的文人、学子魂,个个留存超百年。
依江而建的“钱棠”区,酒楼后厨里藏着“怨气化生”。
他是清康熙年间的黑心厨子,用发臭的猪肉做菜吃死了三个客人,被死者家属活活打死在灶台前。
魂体吸了三百年的食客怨气,才修到鬼师级初期。
只要有食客在酒楼里争吵,他就会钻出来吞掉双方的怨气,怨气越足他越凶。
八十年前有对夫妻在酒楼里吵得厉害,当场就被他吸成了傻子。
七千手下全是近三百年间因餐饮纠纷、食物中毒而死的魂,最短的也已留存百年,全靠吞怨气动弹。
农田连片的“临坪”区,田埂上总立着“稻草人翁”。
他是明嘉靖年间的守田老农,七十岁那年暴雨冲垮了堤坝,他抱着装种子的陶罐想堵缺口,结果被洪水卷走,魂体就附在田边的稻草人上。
四百多年来一直守着那片地,现为鬼侍级巅峰。
只要有人偷庄稼,他就会举着镰刀追出来,却从没伤过人命,最多把偷来的粮食夺回来还给农户。
六千手下全是近三百年间死在田里的农夫魂,连最晚的都是百年前因旱灾、洪涝离世的。
多山林的“富扬”区,古松里藏着“藤蔓护林”。
他是明崇祯年间的护林人,当年山火蔓延,他为救被困的猎户,冲进火海被烧死,魂体融入了身边的古松。
六百多年来一直守着这片山林,现是鬼侍级中期。
谁要是敢乱砍树,他就会用藤蔓把人捆在树干上,直到对方答应不再伐木才放行。
百年前有伙盗伐者被他捆了三天三夜,放出来后再也没敢进过山。
手下五千魂全是近四百年间护林、砍柴时死在山里的山民魂,个个留存超百年。。
最偏远的“桐庐”区多峡谷,狂风里藏着“风啸药农”。
他是元代的采药人,为采悬崖上的灵芝,不慎摔下峡谷,魂体化为狂风。
七百多年来一直在峡谷间游荡,现是鬼师级中期。
谁要是在峡谷里乱丢垃圾,就会被他卷着狂风丢到几十里外的山脚下。
五十年前有伙露营者乱扔垃圾,帐篷和行李全被他卷走,只留下一张写着“清垃圾”的枯叶。
手下三千魂全是近五百年间迷路、坠崖的人魂,个个熟悉峡谷地形。。
……
初初一算,十区逾八万鬼属,五个鬼师级、五个鬼侍级,善者可收,恶者当除。
等将这些势力整顿清楚,江南市的鬼域就能握在手里,鬼盟的根基也能扎得更深。
……
汪晓揣着鬼域图从清浅居出来时,滨江区的晚风裹着江水的潮气贴在皮肤上。
街角“滨江壹号营销中心”的暖光灯牌在夜色里格外显眼。
他本是想先摸查“摇篮婴啼”的大致踪迹。
然而,图纸上只标了滨江区的范围,具体藏在哪栋楼还得实地探。
看着那栋亮着灯的售楼处,他改变主意。
总住民宿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趁这功夫买栋楼,既能当临时据点,将来收编周边势力,拂晓鬼盟的骨干也有地方安置,一举两得。
推开门,营销中心里的香薰味混着轻音乐飘过来,却没多少待客的热闹。
三个穿职业装的售楼员围着前台沙发坐,一个刷着短视频,一个跟人发语音,还有一个在挑购物车商品,说笑的声音此起彼伏。
汪晓进门以后,愣是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他没在意,径直走到沙盘前,指尖在亮着“已售80%”红色标签的热门楼栋上轻轻扫过。
这些楼栋住户多、阳气重,显然不适合鬼物聚集。
正琢磨着,身后传来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噔噔”声。
一个烫着羊毛卷、涂着亮片美甲的售楼员慢悠悠走过来,手里还捏着没锁屏的手机,语气里带着懒怠的敷衍:“先生,看房子啊?我们这儿里是滨江区高端盘,最小户型也得三百多万,您想了解哪方面的?”
汪晓抬眼:“我要入住率低的楼栋,越清净越好,最好是目前还没人入住的。”
羊毛卷售楼员嗤笑一声,伸手点了点沙盘最角落的一栋灰楼。
那栋楼孤零零靠在模型边缘,连标注的灯光都没亮,上面贴着“14#”的标签:“喏,14号楼,11层小高层,一梯一户,总共22套。但我得跟您说清楚,这楼没人买可不是因为不好,是大家嫌‘14’不吉利,‘要死’听着多膈应?”
她说着还故意上下打量汪晓,眼神里的轻视藏都藏不住,“这楼现在搞促销,单套三百万,比热门楼栋便宜五十万,您要是预算有限,倒也能考虑考虑。”
话刚说完,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着“张总”两个字。
羊毛卷的眼睛瞬间亮了,语气立刻变得热情,连跟汪晓打声招呼都顾不上,转身就往窗边走:“张总!您现在有空过来?太好了!您上次看中的16号楼顶层,我一直给您留着呢,这就给您准备VIp室,再泡壶您爱喝的普洱!”
挂了电话,她回头瞥了汪晓一眼,语气敷衍得近乎直白:“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个重要客户要过来,您要是真想了解14号楼,自己先看看那边的户型图册?等我忙完再过来接待您。”
说完不等汪晓回应,踩着高跟鞋快步往VIp室方向走,连背影都透着的急切。
汪晓站在原地,看了眼沙发上依旧低头玩手机的另外两个售楼员。
一个假装没看见,一个甚至悄悄翻了个白眼,显然都觉得他“成不了单”,没人愿意过来接待。
正准备自己去资料架拿户型图,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大厅角落:一个扎着低马尾、穿浅灰色新职业装的小姑娘正站在那里,手里攥着一叠叠好的户型图,衣角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墨水印。
刚才羊毛卷嘲讽汪晓时,这姑娘悄悄皱了皱眉,见汪晓望过来,连忙露出个腼腆的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汪晓朝她抬了抬手:“那位小姐,麻烦你过来一下。”
小姑娘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户型图差点掉在地上,连忙用手按住,快步走过来。
声音带着点初入职场的青涩,却很清晰:“先生您好,我叫苏晓梅,刚入职一个月……要是您有想了解的,我……我给您介绍。”她双手把户型图递过来,指尖因为紧张微微蜷着,“您刚才说的14号楼,其实户型还不错,130平的三居室,南北通透,客厅还带个大阳台,只是……那幢楼的采光不是特别好。”
她没提“数字不吉利”,也没问“您买不买得起”,只是一页页翻着户型图,认真讲着细节。
连“厨房留了嵌入式电器的位置,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这种小事都没落下,末了还小声补充:“要是您觉得14号楼位置偏,我也可以给您看看16号楼,虽然贵点,但离小区大门近,出行方便……不过您要是喜欢清净,14号楼真的很合适。”
汪晓看着她真诚的模样,心里有了数。
这姑娘眼神里透着股实在,没被职场里“看人下菜碟”的风气带偏。他打断苏晓梅的话,语气干脆:“不用看其他的,14号楼我全要了。另外,你们的独栋别墅还有在售的吗?也给我算一套。”
苏晓梅手里的户型图“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她慌忙弯腰去捡,指尖都在抖:“先……先生,您说的是……整栋14号楼?再加一套别墅?”
她抬起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声音都有些发颤,“14号楼22套,促销价三百万一套,总共六千六百万;别墅原价一千二百万,算下来……总共七千八百万左右,您……您确定吗?而且,您还没有去现场看过,就这么定下了?”
正在VIp室门口迎接“张总”的羊毛卷听见这话,忍不住回头嗤笑:“苏小梅,你别被他骗了!他要是能拿出七千八百万,我当场把这户型图吃了!”
这话刚落,汪晓从帆布包里掏出一张黑色银行卡,“啪”地放在苏晓梅面前的茶几上。
卡面泛着哑光,边缘刻着细密的暗纹。
汪晓表情平淡道:“不用去现场看了,直接签合同,全款一次性付清。就是流程稍微快捷一点,我没那么多时间。”
闻言,羊毛卷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脸色变得惨白。
她上次跟经理去银行对接业务时见过这张卡,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穿得像“路人”的男人,居然是个隐形富豪!
旁边沙发上的两个售楼员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眼神里满是震惊。
苏晓梅攥着银行卡,指尖烫得像揣了团火,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老家在西部山区,为了凑弟弟的学费才来城里找工作,前几天还因为没开单被组长批评,没想到今天居然遇到这么大的单子。
没一会儿,经理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攥着合同,脸上的笑都快堆到耳根:“汪先生!您这边请,VIp室已经备好茶了!晓梅,快把别墅的资料拿过来,今天这单要是成了,给你申请1.5倍提成!”
羊毛卷站在原地,看着苏晓梅跟着经理和汪晓走进VIp室,指甲都快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