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法师塔的集体冥想结束后,艾拉带着一身轻松与宁静,以及两位舍友愈发复杂难言的目光,回到了小屋。她并未将高阶法师的赞许和奥菲莉亚、雪伦的探究太放在心上,对她而言,能抱着咪咪,在妈妈小夜灯的光晕下,继续摆弄流萤木板,便是最快乐的时光。
而在狮鹫骑士分院,埃文则经历了一场虚惊。布雷克导师找他,并非因为那件撕破的训练服——那在精力旺盛的骑士学员中实属常见——也不是因为他们那份“离经叛道”的作业(马尔科姆导师对此的评价是“思路清奇,有待验证,勇气可嘉”,给了个不高不低但绝不算差的分数),而是单独对他进行了一番关于“力量控制是骑士美德基石”的训诫,并额外布置了一套需要极度精细发力的基础剑术练习,美其名曰“打磨棱角”。
埃文龇牙咧嘴地完成额外训练,回到宿舍时,感觉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芬恩看着他瘫在椅子上的样子,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又拿出自己备用的舒缓药膏——虽然效果远不如莉娅夫人特制的,但也是一片心意。
“控制,控制……说得容易。”埃文咕咚咕咚灌下水,哀叹道,“我感觉我就像抱着一柄巨大的战锤,却非要我去绣花一样难!”
芬恩推了推眼镜,试图用他的理论知识安慰:“埃文,根据《人体力学与武器适应性》那本书里说的,力量的精细调控依赖于小肌群和神经传导的协同……呃……”他看到埃文更加茫然的眼神,及时住了口,换了个说法,“就是需要多练习,让身体记住那种细微的感觉。”
“感觉……”埃文嘟囔着,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些苦恼。他空有一身力气,却常常觉得这力量像匹脱缰的野马,难以驾驭。
就在这略显沉闷的傍晚,学院的信使——一只羽翼丰满、神态倨傲的灰纹狮鹫——扑棱着翅膀,精准地将两个厚实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密封卷筒,分别投递到了埃文和艾拉的宿舍窗口。
“妈妈的信!”
几乎是同时,在不同的分院,兄妹俩发出了同样惊喜的欢呼。
在骑士分院宿舍,埃文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弹起来,几乎是扑过去接住了那个卷筒,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他小心翼翼地拧开密封的盖子,从里面倒出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质地柔软而坚韧的纸张(莉娅用混沌小世界里的某种灵植纤维混合普通纸张制成,不易损坏),还有一个小巧的、用柔软皮革包裹的东西。
在法师塔小屋,艾拉也放下了流萤木板,紫眸亮晶晶地接过卷筒。她的卷筒里,除了信纸,还有几个小巧的、用彩线缠绕的香囊,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形状可爱的饼干,散发出诱人的甜香和一丝极其微弱的纯净能量气息。
读妈妈的来信,是埃文和艾拉在学院生活中,最温暖、最期待的仪式。
**致我最勇敢的小狮子埃文:**
**展信佳。**
**爸爸和我都很想念你。北境下了第一场雪,城堡披上了银装,训练场也白了,汉克他们扫雪的时候打雪仗,差点把雷蒙德骑士长堆的雪人堡垒给撞塌了,可热闹了。可惜你不在,不然你肯定是打雪仗最厉害的那个。(埃文看到这里,咧嘴笑了起来,仿佛看到了训练场上熟悉的情景。)**
**听说你和一位叫芬恩的新朋友相处得很好,妈妈真为你高兴。能遇到互补的朋友是难得的缘分,要珍惜。你帮他搬书,他帮你理解知识,这就是最好的“同盟”。你从家里带去的零食和药剂,记得和芬恩分享。(埃文立刻把信纸展示给旁边好奇的芬恩看,芬恩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心里暖暖的。)**
**关于你信中提到的,力量难以精细控制的问题,这很正常。我的小狮子天生神力,这是恩赐,驾驭它需要时间和耐心。不要把它想象成敌人去对抗,试着去‘倾听’它。(埃文看到“倾听”这个词,困惑地眨了眨眼。)**
**下次练习时,在你感觉力量要失控的前一刻,试着静下心来,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你全部的注意力去‘感受’你手臂、你手腕、甚至你指尖的力量是如何流动、如何爆发的。就像……嗯,就像你能‘看’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奔流的小溪,你要做的不是堵住它,而是学会引导溪水流向需要的地方,是轻柔地漫灌,还是有力地冲击。(这是莉娅将修真界“内视”与“引导真气”的概念,用最浅显的比喻转化而来。)**
**或许,你可以从最小的事情开始练习‘感受’。比如,试着不靠眼睛,纯粹凭感觉,去拿起芬恩的眼镜而不让它变形?或者,在摆放你的‘可调重心剑’时,闭着眼睛去调整配重块,直到你感觉剑身的每一处都达到最完美的平衡?(埃文看着信,又看了看芬恩那副脆弱的眼镜,以及自己床边那柄结构精妙的练习剑,脸上露出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随信附上一个小玩意儿,是妈妈新做的‘微力感应皮垫’。你把它垫在下面,再练习摆放小物件或者进行剑术调整时,它能通过颜色变化,非常模糊地反馈你施加力量的大小和均匀程度。绿色代表轻柔稳定,红色代表用力过猛或不均。希望能帮你更好地‘感受’。(埃文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皮革小包,里面是一块巴掌大小、触感极其细腻的黑色皮垫,看上去平平无奇,但当他用手指轻轻按压时,皮垫接触点果然泛起了微弱的浅绿色光晕,用力稍大,就变成了橙色。)**
**记住,埃文,真正的强大,在于对力量的掌控,而非力量本身。爸爸和我都相信你能做到。**
**爱你的妈妈**
**莉娅·温斯顿**
埃文反复读着信,尤其是关于“感受力量流动”和“引导小溪”的部分,冰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妈妈的话,仿佛在他混沌的力量感知中,点亮了一盏小小的指路明灯。他立刻尝试着,屏住呼吸,极其小心地伸出手指,去触碰芬恩放在桌上的眼镜腿。
“埃、埃文?”芬恩紧张地看着他。
埃文闭着眼睛,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指尖。他努力“感受”着,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到指尖与金属接触时,那微妙的触感和需要施加的、极其微小的力道。他成功地用两根手指捏起了眼镜,而没有让它发出任何不堪重负的“吱嘎”声!
“我做到了!芬恩!你看!”埃文兴奋地睁开眼,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他感觉,自己似乎触摸到了那匹“野马”的缰绳的一角。
**致我最亲爱的星辰小公主艾拉:**
**展信佳。**
**妈妈很想念抱着软软的艾拉,一起在窗边看星星的日子。城堡一切都好,你种在小花盆里的月光草又长出了一片新叶子,在晚上会发出比之前亮一点点的光哦。(艾拉看到这里,把信纸贴在心口,仿佛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听说你交到了新朋友,妈妈为你高兴。与人相处是一门学问,真诚待人,保持内心的宁静就好。你床头的小夜灯和怀里的咪咪,会一直守护你的安宁。(艾拉用力点头,抱紧了咪咪。)**
**你在信里提到,能用流萤木板画出更复杂、让你感觉舒服的图案了,妈妈真为你骄傲。你能‘感觉’到那些光点轨迹带来的不同感受,这非常了不起,这说明你对能量的流动有着天生的敏锐。(艾拉紫眸弯弯,被妈妈夸奖让她很开心。)**
**你知道吗?在我们所处的世界里,万事万物都蕴含着独特的‘波动’或‘韵律’。火元素有它跳跃欢快的节奏,水元素有它温柔流淌的旋律,风元素自由穿梭,土元素沉稳厚重……甚至一个人的情绪,一片树叶的摇曳,都有其独特的‘纹路’。(莉娅将修真界“观气”、“感悟天地韵律”与魔法世界“元素感知”相结合。)**
**妈妈有个小建议,下次当你冥想或者静心感受周围时,除了‘看’那些元素光点,也可以试着把你‘感觉’到的它们的‘波动’或‘韵律’,用你喜欢的任何方式‘画’下来。不一定是流萤木板上的光点,也可以用普通的笔和纸,画出你心中感觉到的,火焰跳跃的线条,水流旋转的波纹,微风拂过的轨迹……(这是将“符箓”最最基础的“观想”与“摹形”理念,以最无害、最游戏化的方式引入。)**
**这就像是在记录一首只有你能‘听’到的、世界的音乐。这或许能帮助你更好地理解它们,与它们交流。不必追求像不像,画出你心中的感觉就好。(艾拉看着信,又看了看旁边的流萤木板和无痕笔,眼中充满了新奇和尝试的欲望。记录世界的音乐……这个说法让她心动不已。)**
**随信给你带了些新做的‘宁静香囊’,味道和之前略有不同,你可以换着用。还有一小包‘星星饼干’,是用妈妈花园里特别的蜂蜜和面粉做的,学习累了可以吃一块,能补充一点点精神哦。(艾拉拿起一块做成小星星形状、散发着诱人甜香和微弱纯净能量的饼干,小心地咬了一小口,顿时幸福感满满,感觉消耗的精神力都在缓慢恢复。)**
**记住,艾拉,你的内心就是最广阔的星空。勇敢地去感受,去描绘属于你的世界吧。**
**爱你的妈妈**
**莉娅·温斯顿**
艾拉小心翼翼地收好信纸,将香囊放在枕头边,又把星星饼干仔细收好。她拿起无痕笔和流萤木板,却没有立刻画那些结构单元,而是闭上眼睛,回忆着刚才在静思厅冥想时感受到的元素波动。
她回想起火元素那活泼、躁动不安的跳跃感,于是,笔尖在木板上轻轻滑动,画出了一连串短促、尖锐、不断向上窜动的折线和光点。她又回想起水元素那温柔包容的流淌感,笔下的线条变得圆润、舒缓,形成了连绵的波浪纹路……
她完全沉浸在了这种“记录世界音乐”的新奇游戏中,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遭。她没有意识到,这种看似随意的“涂鸦”,正在无形中锤炼着她对能量本质的感知力,为未来打下连莉娅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独特的基础。
这一夜,埃文在宿舍里,对着他的“微力感应皮垫”和芬恩的眼镜,一遍遍练习着“感受”和“引导”,虽然笨拙,却兴致勃勃,甚至尝试闭着眼睛去调整练习剑的配重,偶尔成功一次,就能让他和芬恩欢呼起来。
这一夜,艾拉在乳白色的光晕下,用流萤木板描绘着她感知到的元素韵律,笔下流光溢彩,仿佛在编织一个个无声而绚丽的梦境。
家书,不仅带来了思念和慰藉,更带来了母亲融合了两个世界智慧、量身定制的“钥匙”,悄无声息地为孩子们打开了另一扇窥探力量本质的窗户。
几天后,埃文带着对“力量流动”的新理解,再次站上了训练场。在进行布雷克导师布置的、需要精细发力的基础剑术练习时,他努力摒弃之前蛮干的方式,闭上眼睛,回想妈妈信中的话,尝试去“感受”手臂肌肉的拉伸,力量的传递,以及剑刃划破空气时那微妙的阻力变化。
起初依旧生涩,但在一次全神贯注的直刺练习中,他忽然福至心灵,仿佛真的“看”到了那股力量从小腿、腰腹、传递至手臂,再如同被引导的溪流般,平稳而精准地灌注到剑尖——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脆悦耳的剑鸣响起!
他手中的练习剑,剑尖在空中凝滞不动,仿佛刺穿了某种无形的阻碍,剑身还在微微震颤,发出余韵。
这一剑,速度快,力度准,收发由心,与他之前要么无力、要么过猛的直刺截然不同!
站在场边监督的布雷克导师,一直严肃的目光骤然一凝,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震惊!
这一剑……蕴含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在里面?这怎么可能是一个刚接触系统训练不久的孩子能做到的?
与此同时,在星辰法师塔,伊莎贝尔导师进行了一次随堂的小测试,让学员们用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凝聚并展示一个最稳定的水球。
奥菲莉亚念动咒语,凝聚的水球硕大而绚丽,表面有火焰纹路若隐若现(彰显其火系天赋对水元素的压制与融合),但仔细看,水球内部元素略显躁动。雪伦凝聚的水球则晶莹剔透,寒气四溢,几乎要凝结成冰,稳定性极高,却失了几分水的柔韧。
轮到艾拉时,她没有立刻念咒,而是先轻轻摸了摸袍子内袋里的香包,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气息,然后回想起自己用流萤木板画出的、代表水元素流动的舒缓波纹。她伸出小手,精神力自然而然地流淌而出,没有刻意去“控制”水元素,更像是去“邀请”和“引导”。
一个不大不小、并不耀眼的水球在她掌心上方缓缓凝聚而成。它没有奥菲莉亚的绚丽,也没有雪伦的冰冷,但它通体透彻,内部的水元素以一种异常和谐、稳定的方式缓缓流转着,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韵律,给人一种无比宁静、浑然天成的感觉。
伊莎贝尔导师看着艾拉手中那个稳定得不可思议、甚至隐隐蕴含着一丝“道韵”的水球,再联想到之前高阶法师对艾拉冥想状态的评价,她那双洞察世事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度的讶异和深意。
温斯顿家的这两个孩子……
他们身上那种与主流魔法和战技体系似是而非、却又效果卓绝的特质,究竟源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