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国这番话,听得祁同伟心里微微一震。
表面看是长辈对晚辈的托付,说得情真意切。
可细琢磨,又有些地方绕不住——
既然担心小艾受气,为何不直接动用自己的力量压住局面?
反而要把这副担子交给他?
更奇怪的是,他说自己将来会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这前后似乎有些矛盾,让祁同伟一时摸不清深意。
但实际上,这是钟正国一种极为含蓄的认可方式。
他对祁同伟的态度转变,并非因为那一枚勋章,而是真正看清了这个人本身。
自从上次祁同伟离开后,他暗中重新查了一遍他的过往。
不得不承认,祁同伟这一路走来,实在太过特别。
若拍成剧,足可以称得上传奇。
最打动钟正国的,是他对待梁璐的方式。
没错,就是那个曾将他推入深渊的女人。
当年祁同伟被梁璐设计,人生跌入谷底,多年沉沦,最终为求出路才娶了她。
那桩婚姻,说白了就是一场政治联姻,所谓“榜下捉婿”。
婚后也没得到多少助力,直到高育良出现,才慢慢有了转机。
可即便如此,在梁群峰退位乃至离世之后,祁同伟却始终没有抛弃梁璐。
外面虽有知己红颜,但他从未撕破夫妻名分,待她依旧保有体面与底线。
这份忍耐与担当,实属罕见。
别说他这样的位置,就算是更高的人,一旦摆脱束缚,谁不是急于清算旧账、报复往昔?
可祁同伟选择了另一条路——克制、守诺、不翻脸。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气概!
此刻的祁同伟虽仍面露思索之色,但对于钟正国的请求,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您尽管放心,别的我不敢夸口。
但这么多年跟小艾的情分在那儿,真出了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别的不敢打包票,只要我还站着,小艾就不会委屈半分——这话,我说到做到。”
与此同时,汉东省韦大院的一间办公室里,沙瑞金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材料,轻轻推向对面的田国富。
田国富接过一看,额角瞬间渗出了冷汗。
听到这番话,田国富的目光缓缓落在桌面上那份文件上。
最近这段时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
按常理来说,他们本该是同一阵线的人。
毕竟这次来汉东,他俩几乎是前后脚到的,目标一致、立场相近。
可如今,情况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彼此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这一点,连沙瑞金自己都始料未及。
在他眼里,田国富不过是个可用之人,一件顺手的工具罢了。
一个工具,还能有什么自己的念头?
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本不该存在。
因此这些日子,他有意冷落田国富,将他晾在一边。
在汉东这片天空下,只能有一片主导风云的存在。
那必须是沙瑞金。
过去如此,现在更不会改变。
这就是权力的逻辑,也是现实的规则。
可他这么想,别人未必也这么看。
上回高育良推动反贪局拆分,便是一个转折点。
对田国富而言,那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摆脱束缚、独立行事的契机。
他看得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谁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真正的权柄是什么?不是虚名,不是头衔。
而是对官员的监督与审查之权。
这才是根本的“王法”,才是足以撼动格局的力量。
别的东西再大,也不过浮云;唯有此权,才是真正能刺破平静的利刃。
正因如此,他近来的举动格外谨慎,也格外执着。
甚至这份执着,已经超出了沙瑞金所能容忍的界限。
但这些,在田国富看来并不重要。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高育良说过的那句话:“监督同级”。
这句话看似平淡,实则惊雷——包括省掌在内,皆在其列。
试问整个省里,哪位纪委书籍敢拍着胸脯说有这等权限?
可当真要落实时,他才发现阻力重重。
尤其是涉及部级干部——那些由中央直管的人物。
他仅有建言之权,无决断之力。
这一纸规定,几乎削去了他一半的威慑力。
这样的限制,旁人或许习以为常,但他清楚,这是致命的软肋。
他试图周旋,想方设法突破困局,却始终无法撼动这个体制的根基。
即便高育良言出必行,可在现实面前,一切承诺都像被蒙上了一层雾。
一道看不见的墙横亘在他面前,冰冷而坚固。
那些他曾寄予希望的事,终究还是成了泡影。
这份无力感,如何不令人压抑?
而他的每一丝动作,又怎会逃过沙瑞金的眼睛?
沙瑞金会容许他另起炉灶?
纪委的主导权,始终牢牢掌握在省韦手中。
只要沙瑞金轻轻一动,就能掐住他的命脉。
比如那条新出台的规定:纪委工作须定期向省韦办公室报备。
看似寻常,实则精准地抹平了他所有的小动作。
这类手段,对沙瑞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毫不费力。
可落在田国富身上,却是泰山压顶。
对方轻描淡写的一个决策,对他而言就是雷霆震怒。
此刻坐在沙瑞金对面的他,早已不敢有半分张扬,唯余忐忑与戒慎。
当他双手接过沙瑞金递来的文件,低头翻开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这是什么意思?
这内容……太过离谱了!
祁同伟竟被特批授予九一勋章!
这可不是普通的荣誉,那是必须经由最高领导人亲自签署才能生效的殊荣!
他连忙再看文件抬头,红头文头上赫然印着三个鲜红的大字:“令”、“准”、“行”。
那三个字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视线,手中的纸张仿佛突然滚烫起来。
这一刻他明白了:祁同伟又一次站在了所有人之前。
又一次,踩着众人的肩膀,走到了聚光灯下。
而这个消息偏偏由沙瑞金亲自递来,意味不言自明。
他心里清楚,沙瑞金此时召见他,绝非为了表彰祁同伟。
真正的目的,是要他站出来,成为那个挡在前面的人。
眼下汉东的局面早已暗流汹涌。
蔡成功状告李达康一事,若没有祁同伟在背后撑腰,谁敢相信?
如今公检法三大系统
把他推到台前,肯定能长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