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这尼姑,好大的口气!”
孙悟空还没发作,一旁的红孩儿先炸了毛。
他从孙悟空的胳膊底下挣脱出来,叉着腰,指着城门口那队尼姑兵破口大骂。
“什么狗屁净土!我看就是个尼姑窝!小爷我今天还就进定了,我看你们谁敢拦我!”
说着,他便要踩着风火轮往里冲。
“回来!”
孙悟空一把薅住他的后领,将他拽了回来。
“别冲动!情况不对劲!”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死死盯着为首的那名尼姑,他发现,对方虽然口气强硬,但修为不过尔尔,可她身上,却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为精纯的佛力。
那佛力,与惠岸行者、十八珈蓝身上的又有所不同,更加慈悲,也更具蛊惑性。
“妖猴,算你识相。”
为首的尼姑见孙悟空拦住红孩儿,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冷笑。
“此地已受我佛慈悲庇佑,非是尔等可以撒野的地方。我劝你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莫要在此自取其辱!”
孙悟空压下火气,上前一步,将陈光蕊夫妇护在身后,嘿嘿一笑。
“这位师太,话别说得太满。俺们不是来撒野的,是来办正事的。”
他从怀中掏出那份由李世民亲笔书写的赐婚圣旨,往前一递。
“俺们奉南赡部洲大唐人皇陛下之命,为我朝御弟陈袆,与贵国女王陛下,前来送达婚书。还请师太行个方便,通报一声。”
那“婚书”二字一出,对面所有尼姑的脸色都变了。
为首的尼姑更是如同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刺耳的尖笑。
“婚书?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手中的禅杖重重往地上一顿,厉声道:“我西梁女国女王陛下,早已皈依我佛,立誓终身侍佛,四大皆空,斩断尘缘!岂会与你这凡俗男子婚配?”
“你们速速收起这污秽之物,滚出我西梁净土!否则,便是与我佛为敌,与女王陛下为敌!”
皈依我佛?
陈光蕊夫妇闻言,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千里迢迢,抱着最后的希望而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可能!”殷夫人颤声道,“我儿……我儿他怎么会……”
孙悟空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佛门的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
他们不跟你在红风山玩什么“法理”之争,直接釜底抽薪,把女王这个关键人物给策反了!
女王一旦皈依佛门,那赐婚之事,就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唐僧的父母带着人皇的圣旨来逼一个女王还俗嫁人?这传出去,大唐的脸面何存?
好一招毒计!
“跟她们废什么话!”红孩儿怒吼道,“直接打进去,把那个女王抓出来问个清楚!”
“不行!”孙悟空断然喝止。
这里是西梁女国,满城都是凡人女子。
他们若是动手,无论伤了谁,都会落入佛门“滥杀无辜”的口实之中。
到时候,佛门就有足够的理由,名正言顺地对他们出手。
进,是圈套。
退,是认输。
孙悟空一时间,竟也陷入了两难之境。
就在这时,城楼之上,传来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女声。
“何人在城外喧哗?”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凤袍,头戴珠冠,容貌绝美却面若冰霜的女子,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缓缓出现在城头。
正是西梁女王。
只是此刻的她,眉宇间再无半点属于女儿家的柔情,反而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疏离与淡漠。
“参见女王陛下!”城下的尼姑兵齐齐跪拜。
女王微微颔首,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陈光蕊夫妇身上,那份圣旨在她眼中,仿佛不存在一般。
“你们,便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陈光蕊强忍着心中的失望与悲愤,拱手道:“草民陈光蕊,携内人,见过女王陛下。我等奉大唐皇帝陛下之命……”
“不必说了。”
女王冷冷地打断了他。
“尔等的来意,本王已经知晓。痴心妄想。”
她顿了顿,语气愈发冰冷。
“本王已得妙善大师点化,明悟了世间情爱皆为苦海,红尘俗世不过是梦幻泡影。唯有皈依我佛,潜心修行,方能求得大自在,大解脱。”
“我西梁女国,从今日起,便是人间佛国。本王,亦是佛前莲座下一名虔诚的弟子。”
她看向孙悟空和红孩儿,眼神里充满了厌恶。
“至于你们这些妖魔,休要再来玷污我佛国净土。本王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多造杀孽,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速速离去!”
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
陈光蕊猛地抬头,这位一生饱读诗书,温文尔雅的状元郎,此刻眼中却迸发出一股惊人的锐气。
“女王陛下,草民有一事不明,还请陛下解惑。”
女王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说。”
“陛下口口声声说情爱是苦海,红尘是泡影。那草民敢问,女王陛下,生你养你的父母,可是泡影?”
“你这王位,这满城子民,可是泡影?”
“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如何让国泰民安,子民安居乐业,反而要带着满城女子尽数出家,断绝人伦,断绝香火。这便是你口中的‘大自在’、‘大解脱’?”
陈光蕊的声音越来越激昂,字字句句,如同重锤,敲在城楼上每一个人的心头。
“为人子女,不尽孝道;为人君主,不恤子民!”
“你这所谓的皈依,不过是最大的不孝,最大的不忠!”
“你又有何颜面,自称我佛弟子?!”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城楼之上,许多宫女和女兵的脸上,都露出了迷茫和动摇的神色。
女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被陈光蕊这番诛心之问,问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慈和,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佛性的声音,从女王身后悠悠响起。
“阿弥陀佛。”
“这位施主,着相了。”
话音落下,一名身穿月白僧袍,手持念珠,宝相庄严的中年女尼,缓缓从女王身后走出。
她一出现,整个西梁女国上空的佛光,都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瞬间变得浓郁了数倍。
那股安抚人心,净化一切烦恼的奇异力量,让城下原本有些动摇的军心,再次变得坚定狂热。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死死盯住这名女尼,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法力高深莫测,远在他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个佛门中人之上!
“敢问这位是?”陈光蕊强顶着那股精神压力,沉声问道。
那女尼双手合十,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微笑,对着陈光蕊微微一礼。
“贫尼妙善,奉观音大士法旨,前来此地,宣讲大乘佛法,助女王陛下与一国臣民,共建人间净土。”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孙悟空和陈光蕊,最后落在那份明黄的圣旨上,笑容愈发慈悲。
“至于施主所言的婚约,更是无稽之谈。”
“因为,那位远道而来的圣僧,早已在城外的子母河畔,停驻三日,参禅悟道。”
妙善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悯的叹息。
“圣僧言,他已勘破情劫,明心见性。此来西梁女国,非为通关,更非为婚配。”
“而是要在此地,讲经说法,度化有缘之人,将这最后一丝红尘因果,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