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
临江市郊区,高档小区的石板路被雨丝浸润,反射着路灯昏黄而孤独的光。
苏小阳和沈青竹的身影,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份静谧。
苏小阳依旧光着脚,白嫩小巧的脚丫踩在冰冷湿滑的石板上,雨水沿着他精致的脚踝滑落,却丝毫不见他有任何不适。
他就这么一步一步走着,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这份过于闲适的姿态,反而让沈青竹心头那份莫名的沉重感,愈发清晰。
“小阳,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苏小阳没有停步,只是侧过头,那双纯净得不似凡人的眼眸里,倒映着远处模糊的万家灯火。
“等人。”
“谁?”
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极淡,却阴冷到刺骨的恶意,在空气中一闪而逝。
沈青竹猛地扭头,视线如鹰隼般死死锁定了前方不远处的绿化带!
那里,一丛茂密的冬青剧烈摇晃。
一道扭曲的黑影从中爆射而出,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轨迹贴地滑行,眨眼便要没入巷道深处的无尽黑暗。
神秘!
沈青竹体内的地狱本源之力瞬间被引动,灰色的气息缠绕指尖,他身体前倾,一步就要踏碎脚下地砖追上去。
一只小手却轻轻按住了他的手腕。
苏小阳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站在他身边。
“别急。”
仅仅两个字,沈青竹刚刚凝聚沸腾的力量,便如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平息。
他看见,苏小阳抬起了另一只手。
那只同样小巧白嫩的手,五指张开,对着黑影消失的方向。
然后,凌空一握。
那片区域的空间,却肉眼可见地向内塌缩,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引力奇点!
“叽——!!!”
一阵刺耳到能撕裂耳膜的非人尖啸,从巷道尽头猛地传来。
那道已经快要消失的黑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攥住,无法再前进分毫。
紧接着,它以比冲出去时更快的速度,被硬生生从黑暗中拖拽了回来!
“砰!”
黑影重重摔在两人面前的空地上,坚硬的地砖被砸得四分五裂。
直到此刻,沈青竹才看清它的全貌。
一个佝偻的人形生物,浑身覆盖着湿滑腻人的、苔藓般的皮肤,散发着下水道混合腐肉的剧烈恶臭。
它的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巨口,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鲨鱼利齿。
不等沈青竹做出任何反应,苏小阳已经上前一步。
他赤着的小脚,轻轻踩在一块锋利的碎石上,仿佛踩着柔软的地毯。
他微微歪着头,纯净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就这么看着地上不断挣扎,发出威胁性嘶吼的怪物。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去找你?”
沈青竹猛地一怔。
他骇然发现,苏小阳的视线根本没有落在那只海境神秘身上。
他的目光,穿过了它,望向了更深、更远的黑暗。
也就在这一刻,苏小阳原本乌黑的发丝,从发根处开始,一寸寸被一种深邃而高贵的紫罗兰色浸染。
“噗嗤——”
一声沉闷到令人牙酸的挤压声响起。
那只还在嘶吼的神秘,身体在无形的力量下被瞬间压成了一张薄薄的“肉饼”。
紧接着。
“砰!”
肉饼爆开。
漫天血雾喷涌,却又在下一秒被一股更霸道的力量彻底湮灭,连一丝血腥味都未曾逸散。
仿佛它从未存在过。
整个过程,不足一秒。
沈青竹站在原地,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他不是震惊于苏小E的力量。
他震惊的是,他清楚地记得,石文轩在快递驿站里信誓旦旦的保证。
整个临江市,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出现过任何“神秘”事件。
干净得如同被彻底“清洗”过一遍。
那这又是什么?
守夜人的情报系统出现了如此巨大的疏漏?
不。
不可能。
沈青竹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眉头越皱越紧。
那又会是什么原因?
绵绵细雨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些,冰冷的雨丝混杂着夜的寒气,打在脸上,激起一阵战栗。
“乌泉,出来吧。”
苏小阳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被强行制造出的死寂。
沈青竹的身躯猛然僵住。
他的大脑出现了刹那的空白,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乌泉?!
“小阳,你……是不是认错了?”
沈青竹的声音无比干涩,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身边的苏小阳,眼中满是无法理解的困惑与惊疑。
“乌泉他不是在孤儿院吗?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苏小阳没有回答他。
那双纯净的紫罗兰色眼眸,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前方那片被路灯光芒也驱散不开的深邃黑暗。
他歪了歪头,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我和青竹哥哥都在这呢。”
他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向远方。
“你确定要一直躲着吗?”
“再不出来,我和青竹哥哥以后都不理你了哟~”
尾音带着一丝孩童般的俏皮与威胁,却让沈青竹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无法呼吸。
周围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雨声,风声,以及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在沈青竹耳边轰鸣。
终于。
“沙……沙……”
一阵细微的、迟疑的脚步声,从道路的尽头传来。
一个瘦弱的少年身影,从黑暗中一点点挪了出来,最终完全暴露在昏黄的路灯光晕之下。
看到那个身影的瞬间,沈青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那个人……
真的是乌泉!
怎么可能?!
沈青竹的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马路对面的那个少年。
厚重的云层遮蔽了月亮,连一丝星光都不曾透出。
乌泉就那么站在路对面,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让他那本就单薄的身影,在昏黄的路灯照耀下,显得愈发瘦弱、可怜。
他的耳朵涨得通红,那是羞愧与窘迫到极致的颜色。
他没有看马路这边的两个人。
乌泉的视线始终死死地钉在自己脚下,那片被路灯拉长的、朦胧的影子上。
仿佛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寻找到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