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老爷子那副老母鸡护崽的决绝模样，苏小阳一点也不急。
“老爷子，你误会了。”
“我说的是，他们三个在某些方面的天赋很不错，所以想要带去专业的学校培养。”
〔专业的学校？〕
老爷子明显怔住了，那股冲天的怒火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虽然还在冒着烟，却不再向外喷发。
“没错。”
苏小阳迎着他审视的目光，用力点了点头，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眸里，看不见半点虚假。
他甚至还俏皮地歪了歪头。
“我们曾经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青竹哥也一样。”
轰！
沈青竹的身形骤然一僵。
他感觉老爷子刀子般的视线猛地扎在他身上，带着刺骨的压迫感。
老爷子太清楚沈青竹的过去了，一个在孤儿院里野蛮生长的倔驴，除了打架和沉默，什么时候去过什么“专业学校”？
“真的？”
老爷子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怀疑。
“没错。”
苏小阳再次肯定，笑容愈发灿烂，随即丢出了一个更重磅的炸弹。
“我们还是上一届的教官呢。”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不光是老爷子，就连门口紧张到手心冒汗的乌泉三人，都瞬间瞪大了眼睛。
教官？
这个看起来比他们还小，还在晃着小脚丫吃棒棒糖的小女孩？
这彻底超出了他们贫瘠的想象力。
似乎是为了印证苏小阳的话，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安卿鱼，不知何时已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只看到一片残影闪过。
下一秒，他将电脑屏幕转向了老爷子。
一个看起来极为官方的网页，瞬间占据了老爷子的全部视野。
深蓝色的背景，顶端是熠熠生辉、样式古朴却威严的徽章，下面则是一行庄重的宋体大字——【大夏英才特别培养计划】。
这当然是安卿鱼在不到十秒内，随手构建的一个临时网页。
可对于一个对网络并不精通的老人而言，这页面的真实性无可辩驳。
那专业的排版，那股扑面而来的庄重气息，甚至连页面底部的备案号都清晰可见。
老爷子身体前倾，浑浊的老眼几乎要贴到屏幕上，仔细辨认着每一个字。
“具体的内容我们不方便透露。”
苏小阳的声音适时响起，他跳下沙发，哒哒哒跑到安卿鱼身边，白嫩的小手指着屏幕。
他的语气变得格外郑重，与他可爱的外表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您可以理解成，我们是一个为了大夏，在某些特殊领域，秘密培养顶尖人才的组织。”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门口紧张到攥紧拳头的乌泉。
“这次来临江，本是处理公事，但看到乌泉他们，完全是起了爱才之心。”
“这样的好苗子，不该被埋没。”
一番话，将“强行挖人”的概念，巧妙地偷换成了“为国育才”的崇高使命。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老爷子脸上的怒气与戒备，终于肉眼可见地缓和了下去。
他从商多年，见惯风浪，自然听得出这番话背后那无法撼动的力量。
但他心底最深处的担忧，依旧如同盘根的老树，无法拔除。
“可是……他还小。”
老人那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放心不下，抬起的手想去触摸门口那几个孩子的身影，却又无力地垂下。
苏小阳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问，脸上笑容不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膛。
“放心。”
“我们那里，从日常生活到专业知识，都有专人照料，绝对不会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而且，学习也不是全部，每年都有固定的探亲假。”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老爷子最柔软的心坎上。
有专人照料。
还能回家。
看着老爷子眼中那剧烈挣扎的神色，苏小阳知道，火候到了。
他露出了小狐狸般的笑容，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可以随时打这个电话，询问乌泉他们的情况。”
说话间，苏小阳不知从哪摸出一张便签纸和一支笔，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串数字。
然后将纸条递了过去。
那不是任何人的私人号码。
那是守夜人京都总部，大夏总司令左青办公室的加密专线。
一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这位倔强的老人身上。
那张写着加密专线的便签纸，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粗糙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薄薄的一张纸，此刻却有千钧之重。
许久，他才缓缓抬头，目光越过苏小阳，越过安卿鱼，最终落在了从头到尾都垂着头的沈青竹身上。
“真的？”
沈青竹迎上老爷子复杂的视线，用力地点了点头。
“真的。”
“您老就放心吧，乌泉有我看着，不会让他出事的。”
这是承诺。
是他对自己，也是对这位视他如己出的老人的承诺。
然而，沈青竹话音刚落，老爷子那锐利的目光便猛地刺了过来。
“就因为有你看着，老头子我才不放心！”
一声中气十足的怒斥，让客厅里的气氛再次一僵。
沈青竹：？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走向。
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无法轻易撼动的大山。
可说归说。
老爷子瞪着沈青竹，眼神虽然依旧严厉，但深处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
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欣慰。
沈青竹是什么性格，他比谁都清楚。沉默、寡言、倔强得像头牛，认准的事情十头龙都拉不回来。
但这一次回来，他变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用拳头和沉默来解决问题的愣头青。
他学会了沟通，学会了思考。
甚至……学会了在那群耀眼夺目的队友面前，露出那种尴尬又无措的表情。
他有了羁绊，有了真正的同伴。
老爷子打心底里为他感到高兴。
呵，臭小子，终究是长大了。
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老爷子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吐出了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与坚持。
他缓缓转过头，不再看窘迫的沈青竹，目光重新落回到苏小阳身上。
“那就麻烦您了。”
这一声“您”，用得格外郑重。
他活了这大半辈子，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眼前这个看起来最无害、最可爱的小孩，才是这群人里真正能拍板做主的存在。
“谢谢，老爷子客气了。”
站在门口，心一直悬在嗓子眼的乌泉，听到这句话，眼睛瞬间迸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试探着询问道。
“刘爷爷，那您……同意了？”
老爷子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靠在沙发背上，冲他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行了，滚蛋吧！”
他的声音依旧那么粗粝，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怒火。
“老头子我一把年纪了，也给不了你们什么好东西，总不能一辈子把你们拴在身边，阻止你们奔向更好的未来吧？”
乌泉的眼神彻底亮了起来，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狂喜。
他对着老爷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爷爷！”
跟在他身后的李小艳和钱诚，也红着眼圈，跟着一起鞠躬。
看着这三个孩子真诚的模样，老爷子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但嘴上却依旧不饶人。
他斜了不远处的沈青竹一眼。
“行了，都记住了！以后出去了，别学沈小子那个混账东西，一声不吭就离开三五年，连个电话都不打回来！”
“不会的！”乌泉三人异口同声，喊得斩钉截铁。
沈青竹：？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在老爷子和乌泉之间来回移动。
不是，怎么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