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秩序之锚-丙型”组装完成与“多相水晶核心”稳定成功的消息,如同两剂强心针,注入了吕宋这台高速运转、近乎绷断的战争机器之中。紧张压抑的气氛为之一缓,但随即被一种更加凝重、更加专注的决战前氛围所取代。
“定鼎”作战预案,被提升至最高执行等级。
位于吕宋本岛东北角的绝密码头,迎来了它建成以来最特殊的“货物”。巨大的、覆盖着厚重油布的结构件被重型龙门吊小心翼翼地吊装上一艘经过特别改装、拆除了大部分武备以增加稳定性和舱容的“开拓级”运输舰“泰山号”。与之同船运送的,是那个被安置在特制减震、恒温、且由陈默亲自施加了多层能量屏蔽符文的铅合金箱中的“多相水晶核心”。负责押运的,是李参将从亲卫中精选出来的一支百人队,人人披挂最新式的“铁马”辅助装甲,配备连发火铳,眼神锐利如鹰。陈默将亲自随船押送核心,以确保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李参将在苍梧前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部署。他并没有选择被动固守,而是主动发起了一系列短促而凌厉的反击。新抵达前线的、装备了试验型“铁甲车”(一种覆盖轻质钢板、装备小口径速射炮的蒸汽动力车辆)的突击营,在夜色和炮火的掩护下,如同烧红的匕首切入黄油,对几处变异体聚集的关键节点发动了突袭。
这些战术行动的目的并非为了夺取地盘,而是为了迷惑、迟滞那个“统一意志”的判断,为“秩序之锚”的运输、安装和调试争取宝贵的时间,并最终将变异体军团的主力,吸引到预设的决战战场——一片被命名为“断脊谷”的宽阔地域。那里地势相对平坦,四周有高地环绕,既便于大型装置展开,也利于布置炮兵阵地和观察所,是一个理想的……屠宰场。
就在这军事行动密不透风地进行时,一只来自遥远京师的信鸽,穿过茫茫大海,落在了凌云都督府的窗台。
信是潜伏在京师的“星火”成员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密报,内容简短却足以让凌云目光微凝:皇帝朱棣对吕宋近期的“异常”资源调动和军事重心南移表达了“关切”,已派遣钦使,以“巡视海防、慰劳将士”为名,南下吕宋,不日将至。
这绝非简单的巡视。朱棣的耳目显然注意到了吕宋体系骤然改变的发展节奏,以及那难以完全掩盖的、倾尽全力的战争准备。这位雄才大略又猜忌心极重的皇帝,不可能对眼皮底下(尽管隔着海)出现一个他无法完全掌控的、拥有恐怖潜力的势力而无动于衷。钦使的到来,既是试探,也是警告,更可能是一次近距离的评估。
“来得真是时候。”凌云放下密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内有权衡猜忌的皇权,外有星空迫近的威胁和眼前狰狞的变异体大军,吕宋仿佛行驶在风暴与暗礁之间的孤舟。
他沉吟片刻,唤来侍从官:“传令下去,以最高规格准备迎接钦使。开放部分非核心工坊、铁路、码头供其参观。格物院可开放基础教学区。务必让其看到吕宋的‘繁荣’与‘忠诚’。” 他特意在“繁荣”与“忠诚”上加重了语气。
“那……‘秩序之锚’和前线……”侍从官有些迟疑。
“严密遮蔽,列为绝密。钦使若问起南方战事,便说是剿灭不服王化的海岛蛮族,些许疥癣之疾,不敢劳烦陛下挂心。”凌云平静地吩咐,眼神却锐利如刀。这是一场必须演好的戏,在最终的底牌揭开之前,他不能让来自后方的干扰,打乱决战的步伐。
几天后,庞大的“泰山号”在数艘新式“怒涛级”巡洋舰的护卫下,缓缓靠上了苍梧大陆前线临时扩建的军用码头。整个码头区域已被划为最高禁区,防空炮位林立,巡逻队往来不绝。
陈默第一个走下舷梯,脸色虽然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与前来迎接的李参将用力握了握手,没有过多寒暄。
“东西安全抵达,核心状态稳定。”陈默言简意赅。
“决战场地已准备就绪,‘猎物’也正在被一步步引入陷阱。”李参将点头,目光投向正在被小心翼翼卸下的巨大部件,“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随船抵达的,还有一支由格物院和雷霆司最顶尖工程师组成的安装调试团队。他们将在前线工兵的配合下,争分夺秒地将“秩序之锚”在“断脊谷”预设阵地上组装起来。
与此同时,来自京师的钦使船队,也浩浩荡荡地驶入了吕宋本岛繁忙的港口。码头上旌旗招展,仪仗队肃立,凌云亲自率吕宋文武官员迎接,场面盛大而隆重。
钦使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清癯的文官,姓胡,官拜礼部右侍郎,眼神中带着惯有的审视与矜持。在凌云的陪同下,他参观了巨大的造船坞、机车维修厂、钢铁工坊,看到了高炉喷吐的烟云,听到了机床轰鸣的声响,也目睹了铁路运输的高效。表面的繁荣与强大,确实令人震撼。
然而,在一次晚宴上,胡侍郎看似无意地提起:“凌都督,听闻南方海域近来不甚平静,似有战事?陛下心系边陲,特命本官询问,可需朝廷调拨粮饷兵械?”
凌云举杯,笑容温和而自信:“有劳陛下挂念,胡大人费心。不过是些啸聚海岛的跳梁小丑,仗着些许诡异伎俩作乱。吕宋军民上下用命,已有破敌良策,不敢耗费国帑。待平定之后,定向陛下献俘阙下,以彰天威。”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展现了吕宋的自信与实力,也堵住了朝廷直接干预的借口。
胡侍郎眯着眼,笑着饮尽杯中酒,不再多问。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表明他并未完全相信。
前线的工程师们在夜以继日地奋战,后方的凌云在与钦使虚与委蛇。
“定鼎”的前夜,暗流在觥筹交错下涌动,而锋芒,已在苍梧的群山与谷地间,悄然凝聚。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向那个注定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