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谭建林他们那个临时营地。”
罗振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这次演习，所有通讯都是单向广播，我在这里只能看到报告，看不到人心。”
“我要亲自过去看看。”
“看看那个谭建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兵。”
“也看看他带的，究竟是怎样的一支队伍。”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掌握第一手的情况。
否则，这场本就不对称的对抗，就更没法打了。
一辆普通的勇士越野车，在崎岖的训练场小路上悄无声息地行驶着。
车子在距离临时营地还有几百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罗振国下了车，只带了警卫参谋小李，两人朝着那片宿营地走去。
他想象过很多种可能。
或许会看到谭建林在给手下做战前动员，慷慨激昂。
或许会看到他们在擦拭武器，检查装备，气氛紧张。
又或者，会看到他们因为人员流失而士气低落，唉声叹气。
然而，当他悄悄摸到宿舍门口，透过窗户向里望去时。
看到的景象，却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宿舍里很安静。
二十个兵，大部分都在休息，只有几个人还在默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背包。
而在宿舍最中间的空地上，那个他此行的目标，谭建林，正悠哉悠哉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
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小小的便携式燃气炉，炉子上的水壶正“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谭建林手里拿着一个大号的搪瓷缸子，正慢条斯理地往里面放着茶叶。
那神态，那动作，不像是大战在即的指挥官，倒像是在公园里遛弯累了，歇脚喝茶的老大爷。
罗振国眼角抽动了一下。
这小子……
这心理素质，是真他娘的好啊！
被三十多个人堵着门叫阵，只拉起来不到二十个兵，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墙头草。
就这种局面，他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儿煮茶喝？
罗振国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佩服他的信心，还是该骂他没心没肺。
他站在窗外，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
他看到谭建林把滚烫的开水冲进茶缸，一股浓郁的茶香甚至飘出了窗外。
他看到谭建林吹了吹气，惬意地呷了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罗振国羡慕这小子。
羡慕他这种天塌下来当被子盖的从容和自信。
但他同时也提醒自己。
战争，从来都不是光靠信心就能打赢的。
这一次，面对三倍于己的兵力，面对一群憋着劲要雪耻的对手。
这个叫谭建林的小子，想赢，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收回目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容，推开了宿舍那扇虚掩的门。
“咳、咳。”
罗振国站在门口，故意干咳了两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宿舍里瞬间炸了锅。
原本躺下的几个兵，像是被按了弹簧，“噌”地一下就从床上弹了起来。
手忙脚乱地整理着皱巴巴的作训服。
还在整理背包的几个人也是一个激灵，猛地转身。
当看清门口站着的是谁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
两拐！
肩上扛着一颗星！
是师长！
“师长好！”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紧接着，所有人“唰”地一下立正站好。
昂首挺胸，声音洪亮地敬礼问好。
那气势，倒是一点也不像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
谭建林是最后一个做出反应的。
他慢悠悠地放下手里的搪瓷缸子，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这才转向门口，敬了个还算标准的军礼。
“师长好。”
他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其他人那么激动，也没有丝毫的紧张。
罗振国锐利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
从那些年轻士兵脸上紧张又崇拜的表情，一路看到谭建林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
他摆了摆手。
“稍息。”
“都别紧张，我就是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过来看看你们。”
罗振国说着，迈步走了进来。
警卫参谋小李立刻跟上，并顺手将那扇虚掩的门给带上了。
宿舍里的气氛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变得有些凝重。
士兵们大气都不敢喘，笔直地站着，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
罗振国像是没看见似的，自顾自地踱着步子。
目光在那些整理了一半的背包和擦得锃亮的武器上扫过。
“听说，你们这边的人手，算是选好了？”
他的问题，是冲着所有人问的。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谭建林。
谭建林向前一步，朗声回答：
“报告师长！”
“临时战斗小组，应到二十人，实到二十人！”
“人员已集结完毕！”
罗振国点点头，语气没什么波澜。
“二十个。”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然后意有所指地说道。
“我听说，对面那边，可是凑了三十多号人。”
“而且个个都是他们团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尖子兵，憋着一股劲儿呢。”
这话一出，几个年轻士兵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兵力差距，变成了将近两倍，但压力依旧巨大。
谭建林却像是没听出弦外之音。
他的嘴角甚至还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一抹自信的弧度。
“报告师长！”
“兵不在多，在于精！”
“我们有信心，拿下这次演习的胜利！”
他的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那几个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兵，听到他这句话，腰杆瞬间又挺直了。
罗振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是真有底气，还是在硬撑场面？
“行了。”
罗振国不再多说，对着那些士兵挥了挥手。
“你们继续整理内务，养足精神。”
“是！”
士兵们齐声应道。
罗振国转过头，目光锁定在谭建林身上。
“谭建林。”
“你，跟我单独聊聊。”
命令的口吻。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其他士兵们交换着疑惑和担忧的眼神。
师长突然过来点名要和队长单独谈话，这是什么情况？
谭建林倒是反应极快。
他甚至没问为什么，立刻就明白了罗振国的意图。
他转过身，对着自己的兵，语气干脆利落。
“全体都有！”
“带上装备，出去，到宿舍五十米外警戒！”
“在我出来之前，不准任何人靠近这里，听明白没有？”
“明白！”
士兵们没有任何迟疑，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迅速地拿起自己的武器和背包，动作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响动，鱼贯而出。
警卫参谋小李走到门口。
看着这群兵训练有素地在外面建立起一个简易的警戒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