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五年(4089年)春正月初一癸未日,皇帝驾临奉天殿接受朝贺,大宴群臣。
播州宣慰使司的土官罗钦、麓川平缅军民宣慰使司的宣慰使思伦发等人进献犀角、象牙和马匹。
丙戌日,皇帝在太庙祭祀。
丁亥日,右都御史袁泰上奏:监察御史胡昌龄等四十一人闭口不谈论当时的政治情况,王惟名等四人庸碌低劣不称职,应当惩处他们。皇上说:“说话并不难,说话符合道理才难,昌龄等人怎么知道他们最终不会说话(进谏)呢?如果是庸碌无能不称职的人就罢免他。”
袁泰再次上奏说:‘胡昌龄等人并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心怀狡诈,不肯说话而已。假如在位为官的人都效仿他的不进言(的做法),对国家政事有什么补益呢?’皇上说:‘臣子向君主进言,一定是与国家的利益得失、百姓的苦乐有关的大事,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言呢?如果仓促地以心怀欺诈的罪名给他定罪,这与张汤的腹诽之法有什么不同呢?’
于是袁泰不敢再说了。当时袁泰以严厉苛刻的手段驾驭下属,胡昌龄等人心中不服,所以袁泰说了这番话,是想中伤他们。
戊子日,周王朱橚前来朝见。皇帝晓谕五军都督府的大臣说:‘天下各卫所中分开兵力从事屯田耕种的,都获得了耕种收获的好处。命令屯驻的士兵每人种植一百株桑树、枣树,柿子树、栗子树、核桃树之类的,因地制宜种植,也足以防备年岁歉收粮食不够吃。你们五府要普遍地去巡视督察这件事。’
庚寅这天,黄河在河南开封府的阳武县决堤,(洪水)逐渐蔓延到陈州、中牟、原武、封丘、祥符、兰阳、陈留、通许、太康、扶沟、杞这十一个州县。有关部门绘制地图上报,请求征发军民修筑堤岸,以防备水灾。皇帝同意了。
府军右卫指挥佥事蓝荣因年老请求辞官,皇帝下令让他退休,让他的儿子蓝田承袭他的职位。
辛卯日,赐给新任命的府州县官员粘大本等七十二人冠带、袭衣。
夜里,有一颗大星带着尾巴,光芒照亮大地,它从太微垣西垣内升起,向东运行到翼宿才消失。
癸巳日,(朝廷)下令让天下的学校:从今以后,府学每年推荐两人,州学每两年推荐三人,县学每年推荐一人。
乙未日,在南郊举行大规模祭祀天地的活动。前军都督佥事何福讨伐云南都匀所管辖的九名、九姓等地方以及毕节、啰啰各蛮族部落,攻克了这些地方,诛杀了叛乱的首领,安抚那里的百姓。于是和都督茅鼎等人谋划,回兵讨伐五开、洪泊各个山洞(的叛军)。
军队还没来得及出发,毕节、罗罗等蛮族就反叛了,攻打屯堡,杀伤了五百多个屯田的士兵。百户宋礼率军抵御,也被他们杀害了。群蛮于是合力攻打城堡,又杀死了阁雅驿丞,掠夺粮食马匹,焚烧了六广河巡检司。于是威清卫的青山、龙井堡的苗民相继发动起义,袭击守卫城堡的官军。百户曲通与敌军交战,也战死了。邻堡百户李真率兵奋勇抗击,贼寇于是战败逃走。
不久之后,安邦彦又率领部众渡过六广河入侵,向南侵犯贵州,向北侵扰毕节,向东与沙溪相邻,向西逼近威清的边境,来回杀人抢掠。沐福于是命令毕节各卫整饬军队防备抵御,调遣都督陶文、俞渊、都指挥贾琮等人率领军队跟随都督茅鼎径直捣毁他们的巢穴,于是擒获蛮族首领,杀了他,又分兵追捕众蛮族,(众蛮族)都逃窜离散。
于是在那里修筑城堡,屯驻军队镇守。于是进兵征讨五开等地的蛮族部落。马晔又派人上奏说:“原宣慰使霭翠的妻子奢香也桀骜不驯,不肯顺从,请朝廷一起讨伐她。”皇帝认为他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没有答应。
丙申日。皇帝下令将原来元朝梁王的孙子爱颜帖木儿送到高丽,赐给钞五十锭,作为路费。第二天,皇上命令高丽将他送到耽罗国,让他依靠自己的亲族。
右军都督佥事欧阳琳上奏:建昌卫旧城,周长只有七里,戍守的士兵不超过两千人。近年来开拓到十六里,已经用砖修筑了城的西北面,城的东南靠近溪流还没有用砖砌,被水冲刷侵蚀,施工非常艰难。而且所开拓的土地大多侵占了百姓的田地,如果再次动工,恐怕士兵不能忍受那种劳苦,而百姓会有失去利益的叹息,请求停止为好。
皇上说:“开拓城池,是为了设置险阻、防守坚固,从而安定边地的百姓。如果地势不利,会损伤军队和百姓,这是对人有利的事却害了人,这样做可以吗?欧阳琳所奏非常好,赶快停止这项工作。”又命令工部立即发文给朝廷内外各部门,春耕刚刚开始,凡是有兴建工程之事,都要停止进行。
戊戌日夜晚,月亮遮蔽了灵台星。
庚子日,刑部上奏说:“最近因为户部案牍不清楚,命令我们刑部处理,户部的属吏应当逮捕审问。”皇帝命令:审查出错误的人要让他们改正,对于钱谷,如果不是隐匿的就不要过问。
辛丑日,宽宥死刑囚犯,让他们向边疆输送粮食。皇上对掌管刑法的官员说:“先王遵循天道来修订政令。现在春天阳气上升,万物都顺应天性生长,可是百姓中竟然有触犯法律禁令而被处死的人,我为此感到悲伤。如果等到规定的时间再处决他们,就会使他们被囚禁的时间长久,死亡的人必定很多。
凡是在押的死刑犯,一律赦免死罪,让他们回到家乡,准备好粮食财物,运送到北方边境赎罪。”于是,重罪囚犯得到宽赦而免去死刑的总共有四百四十八人。
夜里,火星与木星处在相同的天区位置,位于牛宿(星官名)。
壬寅日,晋王朱?、当今皇上、楚王朱桢、湘王朱柏前来朝见。
甲辰日,天策卫的士兵吴英,他的父亲犯罪被关在监狱里,吴英到朝廷陈述情况,愿意入宫做奴隶,来赎回父亲的罪过。皇上告诉吴英说:‘你的情况固然值得同情,但你平时为什么不劝谏你的父亲,使他不犯法呢?现在你的罪过不可宽恕,但念在你爱护父亲的份上,特别违反法律赦免你。你从今往后凡是遇到父亲有不好的地方,就应当马上劝谏阻止,如果(父亲)不听,一定要多次劝说,使(父亲)不陷入不合道义的境地,这才是孝顺。’
又回头对身边的大臣说:“这个士兵不是个读过书的人,却能做到这样,也可以说是很难得了。所以特地不按法律行事来宽宥他的父亲,(目的是)用(这件事)来激励天下做儿子的人。”
丙午日,因为开封府祥符等县黄河决堤,(皇帝)下诏免除当年的田租。
设置山西解州运盐站。命令户部派遣官员考察整治道路,制定办法转运物资,以方便商人。于是派遣主事蔚绶、刘匀前往盐池测量水路的里程。
王绶等人说:‘河道运输必须经过三门碛津,水势险恶,船只难以通过,如果渡河到驿站,运输更加困难。现在河北原本就有运输的旧道,从盐池到白浪渡,上船行程大约二百四十里,只是经历的年代已经很久远,草木丛生堵塞道路,如果开通这条道路,每隔三十里设置车辆(运输),赶运(物资)非常便利。’
诏令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从盐池到怀安,每隔一百里设置一个驿站,每个驿站设置七十名役夫。
丁未日,下令从今以后武臣去世后,他的儿子没有承袭职位的,仍然给予俸禄。
庚戌日。河南按察司说:‘王府长史与按察司佥事都是五品官,但佥事是负责风纪的官职。如今王府举办筵席宴会,长史能够进入殿内,佥事却坐在殿外的廊屋之下,大家聚集按次序入座的时候,长史又位居佥事之上,在礼仪上有不恰当之处。’
诏书下达给朝廷大臣商议,认为公宴上按次序就座时,长史应该排在佥事之下。如果是王命令长史上殿,就不局限于这个规定。皇上说:按察司佥事,是地方官员,王府设宴,也应该进入殿内,坐在长史的上位。
辛亥日,给事中陈泰上奏弹劾左佥都御史桂满欺骗蒙蔽(君主),请求将他依法惩处。只是江宁县有个差役自刎而死,噶礼却上奏说是被人所杀。皇帝质问他,反复询问,他仍然固执地坚持自己的说法,所以陈泰弹劾桂满犯了欺君之罪,没有臣子应有的礼节。皇帝说:“恐怕满实不知道这件事,姑且饶了他。”
靖江王朱守谦去世。守谦,是皇兄南昌王的孙子,皇侄文正的儿子。当初,文正有罪,被贬谪死在桐城,皇帝将他的儿子李守谦养育在宫中,所以教导他非常用心。(朱守谦)长大之后,皇帝让他到靖江做藩王,可是他阴险残忍,不遵守法令制度,亲近小人,肆意做荒淫暴虐的事情,国人深受其苦。
皇上不忍心将他绳之以法,召他回京城,告诫他。守谦不知道悔改,又肆意心怀怨恨,写诗讥讽,皇上又宽容他,让他居住在凤阳耕种田地,希望他能知道农事的艰难,从而思考用来保住富贵的方法。过了七年,皇帝认为他久历艰苦,一定能够改过自新,恢复了他的爵位,派他镇守云南。又因为怀着对侄子的亲爱之心,引述古人的道德准则,不厌其烦地教导告诫。
临行时,又派他的妻子的弟弟徐溥,赐予他玺书说:‘云南各少数民族分散居住,地势险要,百姓顽劣,镇守的官员如果不恩威并用,就不能长久统治。所以有能力的人一定要恩威并施,赏罚分明,致力于防范奸邪、抵御敌寇,不做没有益处的事情。因为他的士卒,国家境内没有战事警报,使百姓安居乐业。士兵们已经安定下来,当地的人畏惧(我们的)威严而感怀(我们的)恩德,那么(统治的)长久就必定可以实现了。
云南冬天没有极寒的天气,夏天没有酷热的暑气,气候温和,可说是令人快乐的地方。然而你是戴罪前往,所居住的房屋,只要能够容纳自身就行了。所率领的士兵,只留下一百人跟随自己,其余的全部交给总兵官去抵御敌人,靠从外面获得的粮食来度日。剩下的粮食,用来作为明年屯垦种植的储备。
原来守卫的士兵都是农民,仅能自给自足,如果不考虑下面的情况,一定会使他们坐吃山空,一旦有困难,会很不方便。你们的居所如果不是奉我的命令建造的,一定要让它符合你们的心意,那么百姓就会劳苦,灾祸就会兴起,这是不可逃避的。你要恭敬谨慎啊!’
守谦到达云南之后,又开始奢侈放纵、荒淫无度,抢掠残杀无辜之人,贪污钱财,强取豪夺、横征暴敛,政令苛刻峻急,军队和百姓都怨恨叹息。皇帝还是不忍心治他的罪,仍然将他召回,安置在凤阳。虽然被罢官贬斥,却依然横行无忌,强行夺取别人放牧的马匹,残暴地骚扰一个乡的百姓,于是被召到京城,鞭笞之后关入监牢。到这时去世了,把他的嫡长子赞仪立为世子。
这个月,永宁宣抚司的土官奢尾前来朝见(皇帝)并贡献马匹,(皇帝)下诏赏赐给他华丽的丝织品和银锭。
《大明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卷二百一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