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关于棒梗跟贾张氏被拘留、还要交罚款的事，他已经听秦淮茹说了。
等钱队长把拘留半个月的处罚细则说完，易中海往前凑了半步。
他的声音压得低而急切，像是怕被旁人听去：“钱队长，我再问句实在的，这一拘就是半个月，往后档案里，会留下案底不？”
“这个肯定会留。”钱队长坐在办公桌后，指尖敲了敲桌上的笔录本，语气没半分含糊，“治安拘留的记录，会跟着个人档案走，删不掉的。”
“咯噔”一下，易中海的心像被重锤砸了记。他猛地攥紧了口袋里皱巴巴的手帕，脑子里瞬间转开了。
棒梗要是真留了案底，往后进工厂、找正经活儿，哪个单位不得把档案翻出来瞅？
棒梗要是成了“有案底的人”，找不着工作，这一家子的担子不得更重？
他越想越慌，这辈子没儿没女，早把指望养老的心思搁在了贾家跟傻柱身上，棒梗要是毁了，他后半辈子的依靠不就塌了？
易中海定了定神，往钱队长身边又挪了挪，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恳求。
连称呼都热络了些：“钱队长，您也知道，我跟贾家在一个大院住了几十年了，平日里处得跟一家人似的，您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孩子别留案底？只要能把这事儿平了，不让案底记上，您这边但凡用得着我的地方，我肯定不含糊，回头也好好谢谢您。”
钱队长听了，指尖停在笔录本上，眉头拧了拧，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沉默着琢磨起来。
这事是所长亲自接的警、做的笔录，受害人那边还在气头上，真要动手改记录，可不是小事。
过了约莫半分钟，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比刚才沉了些：“易师傅，不瞒你说，刚才我也跟同事打听了下这案子的来头，可是我们所长盯着的，真想不留案底，眼下就一条路，那就得让受害人松口，主动到所里来撤案，只要对方不追究了，贾张氏跟棒梗那拘留，也就是走个过场，象征性关个两三天，教育几句就放回去，档案上自然不会记这笔。”
“要受害人原谅？”易中海的眉头“唰”地拧成了疙瘩，嘴角也往下撇了撇，心里直犯怵。
想要让叶天跟高晋两人撤案，他觉得难度太大了，说不定对方还会狮子大开口。
他又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不甘心：“钱队长，真就没别的辙了？比如……能不能通融下，或者换个处罚方式？”
“易师傅，不是我不给你面子。”钱队长摆了摆手，语气里多了几分严肃，“先不说这案子轮不到我插手，就算我有这个权限，也不能坏了纪律，咱们当公安的，要是随便改案子、通融关系，那不成了知法犯法？我是看跟你认识这么多年，知道你是实在人，才把这话跟你透底，除了让受害人谅解这一条路，别的法子你就别琢磨了，琢磨了也没用，谁都不敢碰这个线。”
易中海听这话，心里最后一点指望也落了空，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出话来，只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手帕。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容：“行，我知道了，钱队长，麻烦您跟我透这么多信儿，我回去跟孩子他娘好好说说，让她想想办法。”
“嗨，客气啥。”钱队长摆了摆手，语气也缓和了些，“我也没帮上你什么实际忙，就是把能说的跟你说清楚罢了。”
易中海没在派出所多逗留，对着钱队长又点了点头，算是作别，转身一步步走出了派出所。
门外的风比刚才在屋里时更凉些，裹着点街边尘土的气息，呼地一下扫过脸颊，他鬓角那几缕半白的头发被吹得轻轻颤了颤，像没根的枯草。
他抬手拢了拢衣襟，没多耽搁，脚下径直朝着轧钢厂的方向迈去，步子迈得不算快，却透着股急匆匆的意味。
一路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全是“怎么让高晋他们撤案”的念头。
高晋跟叶天两人看着就不是好说话的，要是直接上门求情，会不会被赶出来？
就这么琢磨着，脚下的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头，轧钢厂那扇刷着蓝漆的大铁门已然立在眼前，而他心里，依旧没琢磨出半点儿靠谱的法子。
易中海在轧钢厂干了几十年，从学徒工熬到八级钳工，手艺好、为人又素来稳重，在厂里的名气不小。
不说人人都叫得上他的名字，但大多老工人、老职员见了面，都认得他这张脸。
今天在门口值班的门卫叫吕建国，也是在厂里待了十多年的老人，隔着几米远，一眼就瞅见了走过来的易中海。
吕建国赶紧从门卫室的小板凳上站起身，隔着铁门先笑着开口打招呼：“哟，是易师傅啊，您老今天怎么有空来厂里？是过来找人，还是有别的事？”
易中海这会儿满脑子都是贾家的事，心思根本没在这儿，听见问话才回过神来。
他的眼神里还带着点恍惚，但还是客气地应道：“是小吕啊，没别的事，我过来找一车间的秦淮茹，有点急事，你看是麻烦你给通报一声，还是我自己进去找她？”
吕建国摸了摸后脑勺，心里转了转，厂里有规定，外来人员进车间得登记通报。
虽说易师傅是退休的老工人，但规矩还是得守，再说秦淮茹在车间里忙着干活，让她自己出来，总比让人进去打断生产流程稳妥。
他脸上又堆起笑，语气熟络地说：“易师傅，您别客气，您就在这儿稍等会儿，我这就回屋给一车间的调度室打个电话，让他们给秦淮茹传个话，让她出来一趟。”
“那可太麻烦你了，小吕。”易中海连忙道谢。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感激，这会儿他心烦意乱，能少跑点腿、少费点事，就觉得轻快些。
“嗐，易师傅您这话就见外了。”吕建国摆了摆手，笑着说，“这都是我该做的本分活儿，哪儿谈得上麻烦，您先在这儿站会儿，我这就进去打电话，很快就好。”
说着，他便转身快步走回了门卫室，留下易中海一个人站在铁门外，又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心里再一次盘算起找高晋求情的事。